文|圖 高東生
“像母親領著孩子的手,針帶著線穿過厚厚的棉花。我們凝視斑駁的歲月時,往事像花朵一樣開放,看到靜置在老日子最下面那些東西,包括母親手里的針?!笨匆娝鼈儯覠o端地想起作家鮑爾吉·原野的這幾句話來。
每當秋風起、天氣涼的時候,草叢中、蘆葦?shù)乩?、竹梢上,它們就會多起來。但它們是什么,最初我也不知道。開始是在水邊的蘆葦叢中發(fā)現(xiàn)的,一些蘆葦葉被什么蟲子用絲線細密地連綴起來,根據我以往的經驗猜測,這可能是“育嬰室”,它們的孩子在里面酣睡、成長。
有一片葉子,我數(shù)了數(shù),被縫了近30針,雖然不大整齊,但密密麻麻,非常結實。如果是一只小蟲子,完成這項工作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猜想它的工作程序是先吐絲,粘在葉子的邊緣,然后爬到葉子的另一邊,抻緊,再粘牢。而每一根白線—我慢慢放大照片,看清楚了—都是一束一束的絲線,有幾十根。也就是說,這每一針的縫合,它都要往返幾十趟。
從白色的絲線來看,我猜是蜘蛛所為。有好幾次,我真想把葦葉打開來,一探究竟。但還是忍住了,我怕我冒失地打開之后,嘩啦一下,里面慌慌張張地跑出無數(shù)米粒大小的蜘蛛,亂作一團,有些會因此而走失,乃至喪命。母蜘蛛建造這個產房也太不容易了,我不能因自己的好奇而毀了它這項浩大的工程。
2017年初冬,我到公園轉悠,在一片竹林中,又看到了相似的“針線活兒”,都在竹梢鮮嫩的葉子上。巧了!我細細觀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只正在做“針線活兒”的蟲子。就是普通的肉蟲,身上有些黑點。它也會吐絲,也懂“女紅”,也會做“針線活兒”!我呆在了那里。我看見它的頭不停地晃動,把絲線粘在葉片的兩個邊緣,以便縫合成一個筒子。也許,我對蘆葦葉上“針線活兒”的主人的判斷是錯誤的,那大概也是稍大一些的與此相似的蟲子縫制的吧。
天冷了,肯定不是為了產卵,我以前的判斷太簡單了。它們大概是在為自己建造一間防風保暖的屋子。一只小蟲子只能用一片葉子把自己裹緊,以此抵御寒冷,對比我們的空調、地暖、爐子和火炕之類的取暖設施,就會猜想到它們抗寒越冬的艱難。
我四處查看的時候,還發(fā)現(xiàn)不少只縫了幾針的“半成品”,葉子依然敞開著,應該是葉子太硬了,并沒有因絲線而收攏。絲線就那么多,小蟲子最后不得不放棄。然后再去進食,消化,再分解出絲液,重新尋找合適的葉子。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它必須抓緊時間。
即使只是一針兩針的活計,當你知道是一只身長不過一兩厘米的小肉蟲盡力所為的時候,也會為自然萬物的神奇而感嘆。再弱小的生命,能活下來的都是與嚴酷自然抗爭的勝利者,與凱旋的將軍無異。它們是自然的傳奇,每一個生命都是,毫無例外。
想到它們生存的艱難和那份執(zhí)著,我油然生出一份敬意。我看了很久才離開,上班差點兒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