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競誼

2017年10月5日，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正式揭曉，日裔英國作家石黑一雄摘得殊榮。石黑一雄1954年生于日本長崎，1960年隨家人移民英國。他曾獲英國及愛爾蘭圖書協(xié)會頒發(fā)的“惠特布萊德”年度最佳小說獎和英國布克獎，以文體細膩優(yōu)美著稱，幾乎每部作品都曾被提名或得獎，其作品已被翻譯成28種語言。據(jù)往年情況來看，石黑一雄的作品隨著此番獲獎必將迎來一次銷量高峰。不過也有人調侃，嚴肅文學作家只有獲獎之后的那幾天能賣得動書。諾獎對于作家作品的銷售無疑會起到推動作用，尤其是莫言獲諾獎以來，“諾獎作家”的名號已經(jīng)成為一塊金字招牌，那么諾獎的影響力究竟有多大，又能夠持續(xù)多久呢？

從1901年諾貝爾文學獎首次頒發(fā)以來，已有112人獲獎，其中超過70%的獲獎人來自歐洲，其次是北美洲。從獲獎作家使用的寫作語種來看，印歐語系超過90%，亞洲作家數(shù)量相對較少。造成這一現(xiàn)象的其中一個原因是諾獎由瑞典文學院全體院士評選和頒獎，雖然其院士都是著名學者和作家，大多精通多門外語，可以閱讀作品原著，但因為歐亞思維方式和藝術表現(xiàn)形式差距較大，且精通亞洲語言和文化的院士相對較少，需要依靠翻譯，使得許多亞洲作家的作品難入評委的法眼。反過來，同樣的原因也造成了國人對諾獎作家圖書的理解困難，諾貝爾文學獎注重文學性和貢獻性，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作品在國內常被認為是晦澀難懂的。不過，近年來受到“諾獎作家”名號的吸引，相關圖書的銷量在獲獎后仍會有明顯提升。

從各作家的百度指數(shù)來看，諾獎作家獲獎前在國內的關注度普遍不高，獲獎后會出現(xiàn)短期的爆發(fā)式上升，之后又迅速下降。將這些作家多年百度指數(shù)平均值對比分析，會發(fā)現(xiàn)大部分諾獎作家的受關注度都處于較低水平，其中海明威、泰戈爾、川端康成等公認知名作家關注度相對較高，2012年獲獎的莫言關注度一枝獨秀，而艾麗絲·門羅、阿列克謝耶維奇等近年獲獎的作家整體關注度很低，這也反映出“諾獎效應”帶來的圖書暢銷背后存在的問題：短期關注度高，長期關注度低，以及與之關聯(lián)的“購買者多，實際閱讀者少”。

多年以來，對國人來說諾貝爾文學獎只是一個非?！案叽笊稀钡莫勴?，讀者對獲獎者并沒有過多的興趣，直到出現(xiàn)莫言的獲獎。2012年，莫言獲獎引起國人對諾貝爾文學獎的關注，其作品銷量在當年迅速增長，達到歷史最高，并在2013年保持了較高的水平。在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后，莫言的《豐乳肥臀》《紅高梁》《蛙》等多部作品在開卷月度虛構類暢銷榜Top30中累計上榜86次，是諾獎在國內引發(fā)的效果最明顯、持續(xù)時間最長的暢銷浪潮。究其原因，主要是莫言的國人身份起的作用，作為中國人的自豪感和對其作品產(chǎn)生的好奇心促使許多本來不閱讀此類純文學的讀者紛紛購買其作品。

從莫言開始，后續(xù)獲獎者的作品自獲獎日起銷量都出現(xiàn)了突增，銷量均在獲獎次年達到峰值。但從整體來看，他們的圖書銷量呈下降趨勢，即使是在剛獲獎之后，銷量的增幅也越來越小，在開卷榜單中的上榜次數(shù)也在減少，諾獎帶來的影響正在逐漸減弱。這其中，2016年得主鮑勃·迪倫是個歌手，獲獎主要是因為其寫作的歌詞，國內只引進過他的一本自傳，因此獲獎對其作品的影響表現(xiàn)不太明顯；2015年得主S.A.阿列克謝耶維奇的作品2014年才首次引進中國，隨后在2015年獲獎的影響和新書宣傳的影響相疊加，加之其作品屬于蘇聯(lián)時代的紀實文學，對國人有較強吸引力，銷量與前一年得主帕特里克·莫迪亞諾相差不大，沒有出現(xiàn)像莫迪亞諾相比艾麗斯·門羅那樣的明顯下滑。

看過了“后莫言時代”諾貝爾文學獎帶來的狂歡，我們再來看下莫言獲獎之前諾獎在國內的影響力。從世紀之交到莫言獲獎之前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如君特·格拉斯、J.M.庫切、奧罕·帕慕克、多麗絲·萊辛、略薩，這些名字可能會讓你略感陌生，但他們的代表作在國內都曾小有名氣，其中奧罕·帕慕克獲獎后，其代表作《我的名字叫紅》在開卷暢銷榜連續(xù)上榜10個月，君特·格拉斯的《鐵皮鼓》、J.M.庫切的《恥》和多麗絲·萊辛的《金色筆記》也分別上榜過三次、兩次和一次。這些作家獲獎正值計算機和網(wǎng)絡逐漸在中國普及之時，國民的眼界進一步開闊，對外國文學作品表現(xiàn)出更大的興趣，同時這十幾年也是中國圖書市場快速增長的時期，大眾閱讀量和閱讀領域也在不斷擴展。但整體來說，這一時期國人對諾獎作家和作品的關注度與莫言之后獲獎的作家還有一定差距。

將時間軸再往前推，二戰(zhàn)后至20世紀末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如羅素、紀德、川端康成，獲獎距今已有較長時間，經(jīng)過多年的傳播和沉淀，在國內具有一定知名度，他們作品在國內一般作為經(jīng)典名著銷售。這些作家的一些代表作品，尤其是小說，在國內往往被收錄在各種經(jīng)典名著叢書中，如川端康成的《雪國》，帕斯捷爾納克的《日瓦戈醫(yī)生》，肖洛霍夫的《靜靜的頓河》等，一直以來都是常銷圖書?！岸?zhàn)”之前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中，有三位國人非常熟悉的作家：海明威、泰戈爾、羅曼·羅蘭，他們的作品是各類學生推薦閱讀書目的榜上?？汀３诉@三個知名作家，還有一些獲獎者的作品知名度和影響力明顯強于作者本人，如《青鳥》的作者莫里斯·梅特林克，《尼爾斯騎鵝旅行記》的作者西爾瑪·拉格洛夫，《魔山》的作者托馬斯·曼。這些名著類圖書在銷售上具有共同特點，每到寒暑假和開學時期，銷量就會出現(xiàn)爆發(fā)式的增長，可以說這些書在國內的熱銷，很大程度上是青少年學生閱讀的帶動。

在所有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中，加西亞·馬爾克斯是值得特別關注的一位，在國內出版界，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已經(jīng)成為近年來的一個暢銷書典型案例?！栋倌旯陋殹返脑?967年出版，并很快在拉丁美洲乃至全球引起巨大轟動，雖然早已名聲在外，但因為馬爾克斯一直未授權國內出版他的作品，之前國內出現(xiàn)的譯本都只是盜版，直到201 1年正版授權作品才首次引進國內?！栋倌旯陋殹吩趪鴥日缴鲜泻笕〉昧瞬凰椎匿N量，次月即登上了開卷虛構榜榜首，之后《霍亂時期的愛情》《我不是來演講的》等多部作品也相繼在國內出版。2014年馬爾克斯逝世，引起媒體的社交網(wǎng)站的大規(guī)模關注和報道，再度引發(fā)讀者對馬爾克斯著作的購買熱潮，并將其作品的銷量推至歷史最高水平，《百年孤獨》連續(xù)五個月雄踞開卷虛構榜榜首。直至今日，《百年孤獨》依舊堅挺在虛構榜上，截至2017年8月，該書已經(jīng)連續(xù)在榜75個月。

總體來看，老一代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在國內的知名度和作品銷量主要與學生閱讀有關，受關注的主要是入選各類世界名著叢書的作品及其作者，讀者在選擇閱讀這些作家的作品時，有可能并沒有意識到他們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直到莫言獲獎之前，諾貝爾文學獎對國內圖書市場都沒有產(chǎn)生明顯影響，雖然有部分獲獎者的作品在其獲獎后銷量增長較多，能夠進入暢銷榜單，但這樣的例子鳳毛麟角。在莫言獲獎之后，國人對諾貝爾文學獎的了解有了大幅提高，每年的獲獎作家作品銷量必定出現(xiàn)上升，而且能夠進入榜單。然而我們也應看到，國內依然沒有形成嚴肅文學的閱讀習慣，購買者中有不少都是跟風購買，在莫言獲獎帶來的強關注度淡去之后，目前諾獎對圖書銷售的影響正逐年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