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羅南
最近喜歡讀史書,尤喜口述歷史類。
還記得,劉玉的《烽火青山》是在凌晨一點多讀完的,一夜不眠不休,邊讀邊淚眼泛花,內(nèi)心思緒萬千。當他的新書《抗戰(zhàn)老兵口述歷史》面世,即第一時間在網(wǎng)上購買收藏。
有價值的書,都配得上收藏二字。
《烽火青山》和《抗戰(zhàn)老兵口述歷史》都是口述歷史類書籍,正因為是口述歷史,里面的痛感才更真實凜冽。劉玉是桂林人,一名關(guān)愛抗戰(zhàn)老兵志愿者。志愿者的工作,讓他接觸到很多抗戰(zhàn)老兵,這些散落在民間的耄耋老人,其傳奇身世,以及生存狀態(tài),還有那塵封多年無人開啟的內(nèi)心世界,都深深觸動他的心。當他看到這些背負著沉甸甸歷史故事的老人像凋零的秋葉,一個接一個默默離開這個世界時,不禁深深焦慮,于是,他用六年時間,尋訪了七十多位抗戰(zhàn)老兵。劉玉想留下這群老人,以另一種方式。
不論是《烽火青山》抑或是《抗戰(zhàn)老兵口述歷史》,劉玉都選擇使用最平實的語言去敘述。他如實地記錄下采訪老兵的情景以及談話內(nèi)容,極力保持口述歷史的原汁原味——在這群滄桑的老兵面前,在這段沉重的歷史面前,過多的修飾都是冒犯。也正因為如此,在《烽火青山》和《抗戰(zhàn)老兵口述歷史》里,讀者能感受到老兵濃郁的桂林方言,老兵爽朗的笑聲,老兵潸然淚下的場景……猶如身臨其境。
黃埔老兵黎德的臉頰在1945年7月負傷,直到現(xiàn)在,他只能吃稀飯,他的口頭禪是“我是最背時的”(“背時”是桂林方言,即倒霉的意思)。黎德老人肚臍上方一寸多的地方,有一左一右兩個花生粒大小的傷疤。那是一次他率隊伏擊日本兵,一顆子彈從側(cè)面射過,在他肚臍上方幾厘米的位置,從左到右貫穿。
黎德老人還說:“我們給中華民族出了一口氣!”因為臉頰上的傷,他說話困難,吐字不清,言辭卻如此激昂。他說,“現(xiàn)在人老了啊,我經(jīng)常剛想起的事情,等下就忘記得一干二凈的?!?/p>
關(guān)于戰(zhàn)爭,劉玉是這樣記錄的:
“我們槍彈不足,炮也在當初從緬甸撤退時埋了,只帶著一點輕武器。最后寡不敵眾,我身邊的戰(zhàn)友們都犧牲了,我這個二十多人的班,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幾個鬼子見我已經(jīng)沒有子彈,就圍了過來,我兩腿的膝蓋附近被刺穿了六個洞,當刺刀再次逼近,我拉響胸前的手榴彈,準備和鬼子同歸于盡。鬼子嚇得驚慌逃竄,我就把手榴彈順勢扔出,前面的鬼子被炸退了幾步。過了一會兒,又有幾個鬼子向我這邊沖過來,我看準時機,丟出最后一顆手榴彈,那幾個鬼子是不是全部被炸死了,也不清楚,我趁亂滾下高坡,爬到河邊的小樹林躲了起來?!?/p>
讀到這一段時,我甚至能想象出,作者劉玉坐在一位老兵的面前,老兵的目光望向很遠的地方,用很平靜的語氣,像是不經(jīng)意地,給孫輩說了一個別人的故事。
歷史從老人的嘴里流出來,源源不斷地通過劉玉的筆端,流進讀者的心里。我翻閱書本,在字里行間感受老兵們的顏容,忍不住掉淚。一個人的軀體之痛和心靈之痛,一個時代的軀體之痛和心靈之痛,那場戰(zhàn)爭帶給中華民族的痛,用言語不能描述。
閱讀這些沉甸甸的歷史,胸中油然升起敬意。有國才有家。向這些抗戰(zhàn)老兵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