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蕭
作者有話說:我有幾個好朋友,每天都在互懟,日常生活就是相愛相殺,但喪氣的時候又會被鼓勵到,所以,就有了這個故事里女主和朋友的設定。希望你們喜歡。
所有的悸動都關(guān)于你,愛是來日方長的秘密。
01
傍晚,畫室里只剩下我和初夏。
我跟她時常暗暗較量,彼此最見不得對方用功的時間比自己長。但我今天留在畫室,并非要跟她較勁兒,而是有個想象想實現(xiàn)。
我沒料到,魏南風偏偏這個時候來找碴。
大門嘎吱一下被推開,男生吊兒郎當?shù)乜恐T沿兒,問:“你就是那個號稱靈魂畫手界的扛把子?”
若擱在平常,初夏一定會跳出來跟我爭一爭這個虛名,但此刻大敵當前,她迅速藏到了我的身后,加上重重的畫板的阻擋,魏南風只看見了我。
我虛心應下:“也、也就一般吧,有、有事嗎?”
不怪我心虛結(jié)巴,我校有傳言:魏南風,惹不得,見到一定要敬而遠之。
“出來說話。”魏南風發(fā)號施令,語氣跟宮斗劇里貴妃娘娘喊新秀女“抬起頭來說話”時一樣。
我不敢不從,剛站起身,又聽魏南風道:“把你面前的畫紙也帶上。”
我耷拉著腦袋,雙手老實地舉著畫紙,在距離魏南風五米遠的地方停下了。
這個不學無術(shù)的主眼神兒也不怎么樣,隔這么遠,他看到這幅畫,竟然說:“果然是你!”
“我?怎么了?”我不是很懂。
他似笑非笑:“被我抓到,你最好就招了吧!說,你是不是畫過我?”
我心下一咯噔。難道我以他為原型,畫的那個兇神惡煞、齜牙咧嘴的表情包被他本人看到了?
我吞了吞口水,顫巍巍地伸出食指坦白:“就一次?!?/p>
可能沒想到我這么沒骨氣,魏南風愣了兩秒,換上了不屑:“算你識相,今天我有事,明天放學后,你去操場等我!”
“去干嗎?念在我是初犯的分上,能放過我嗎?”我哭喪著臉問。
魏南風不耐煩地丟下一句“讓你去就去”,轉(zhuǎn)身就走。
回到畫室,初夏立馬好奇地迎上來,問:“他來干嗎?”
我想騙她說“魏南風讓你明天帶著這幅畫去操場”,可一抬頭,差點兒笑出聲。
初夏手忙腳亂地捂住劉海,憤憤地瞪我:“笑什么笑!你還好意思笑!”
是、是、是,這件事的確是我的失誤。
平日我們動筆前都習慣做些瑣事緩沖緩沖,今天我無聊,拿起剪刀剪起了頭發(fā)的分叉。初夏看到后,問我的劉海是不是也是自己剪的,待我一點頭,她便吵吵嚷嚷地讓我也幫她剪一剪。
我和初夏的關(guān)系很奇妙,平時放在一起被比較時會商業(yè)互吹,但私下里,總處于無休止的斗嘴爭論中。而此刻正處于兩種境況的中間地帶,所以,我沒多想,仗著身經(jīng)百戰(zhàn),拿起剪刀就動手了。
但對自己下手,和對別人下手是兩碼事。在我初初察覺情況不對時,本著還可以拯救一下的想法,又勇敢地給了一剪刀,然后我不得不承認,現(xiàn)實可能有些殘酷。
初夏見我停頓,狐疑地舉起小鏡子一瞄,瞬間氣炸了,開始發(fā)瘋揚言要殺了我。哪知話音剛落,魏南風忽然跑來敲門,我只好出去應付。
我昧著良心繼續(xù)哄騙初夏:“他讓你明天去操場?!?/p>
初夏冷哼一聲:“他喊的是你吧,我才不去?!?/p>
“我也不去,除非你承認我是這個畫室的扛把子?!蔽覉猿值馈?/p>
“那你剪壞了我的劉海,打算怎么賠?”初夏問。
我絕不服輸,道:“你可以把我的也剪壞?!?/p>
她被我噎得一句話說不出來,氣呼呼地看著我。最后我倆誰也沒法說服誰,于是隔天放學,誰都沒去操場。
02
之后的某天課間,我提著塑料桶去換水,在過道意外地和魏南風狹路相逢。
趁著他背對著我跟旁人說話的空當,我扒拉著頭發(fā)擋住半張臉,小心地從他的身邊掠過。正慶幸沒被發(fā)現(xiàn),我卻聽到了別人的議論,說他在挨個兒排查畫室。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找我算賬來了。我磨磨蹭蹭地在外頭晃悠,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才轉(zhuǎn)身回教室。
我僥幸地踩著鈴聲拐到走廊,眼看勝利在望,卻不提防忽然跟人悶頭撞上。
準確來說,是我一頭撞上魏南風的胸口,他一個踉蹌,被我從門外撞到門框上。他們班的同學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幕,一秒后,哄堂大笑。
“對不起、對不起?!卑l(fā)現(xiàn)撞的是他,我嚇得心肝一顫,道完歉就一溜煙兒鉆進教室。
一整節(jié)課,我精神高度集中,時刻關(guān)注著窗外有沒有可疑的身影出沒,甚至下課后同桌拉著我奔向小超市,我也一步三回頭,看走廊有沒有魏南風的身影。
我承認是我大意了,我對我的外貌寄予了厚望,以為它并不出眾,也沒有顯著特征,遠不至于讓魏南風過目不忘。但我忘了,魏南風不認識我,不代表他們班的同學不認得我。
那天,魏南風回到教室后,下意識地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胸口,問同桌:“撞我那個女生,好像有些眼熟,你認識嗎?”
同桌點點頭:“林越,據(jù)說畫畫不錯?!?/p>
一句話,讓魏南風成功記起我。偏偏我還天真地以為躲過一劫就算萬事大吉,還準備放學后買杯奶茶壓壓驚,結(jié)果,放學后,我一抬眼,就看見魏南風黑著臉站在我們班教室的門口。
人潮涌動,我算了下拔腿就跑渾水摸魚溜走的可能性后,乖乖地站在門口沒動,笑得諂媚而不自知。
魏南風好整以暇地看著我:“怎么不跑???”
我舔了下嘴唇,誠懇地認錯:“之前不是我故意放你鴿子的,那天我被老師留校了,完事兒趕到操場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人了?!?/p>
“哦?”魏南風歪頭,一副“我就靜靜地聽你編”的樣子。
反派死于話多。我選擇閉嘴。
魏南風給了個冷峻的眼神,示意我跟他走,我趕緊抱住走廊欄桿不撒手:“有恩怨就地解決不好嗎?”
他似乎是笑了,懶洋洋地伸手揪住我的衣領:“哪兒那么多廢話?”
我就那樣毫無形象、一路哇哇亂叫地被他抓到了籃球社??帐幨幍霓k公室里,魏南風丟給我一沓資料,說:“你不是畫畫很厲害嗎,來,幫我把籃球社的形象、人物設計重新設計一遍,要英勇威武一些。”
干嗎不早說,害我白擔心一路。我理了理被扯得變形的校服領口,腦子一抽,嘴欠地說:“我稿酬很高的。”
“你說什么?”魏南風的眼神里帶了殺氣。
他不經(jīng)意地揉揉胸口,笑得不懷好意:“還疼。”
我咧嘴露出了白晃晃的牙,大聲道:“我說我一定盡力而為!”
魏南風滿意了,懶洋洋地癱在座位上,雙腿蹺起,放到桌上晃啊晃的,一臉春風得意。我一邊看著資料,一邊腹誹:垃圾,威脅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生有什么好得意的?!
“暗地里編排我什么呢?”他忽然問。
“沒,我?guī)Щ厝タ葱袉??也不是說畫就能馬上畫好的?!蔽疫B忙賠上一個笑臉。
魏南風反問:“那要多久?”
“很快,我找同學幫忙?!?/p>
魏南風點頭,在我抬腳想跑時,不急不緩地提醒道:“這可是關(guān)乎我們籃球隊的名譽,你要是敢亂來……”
“我懂,再見!”說完,我迅速轉(zhuǎn)身,落荒而逃。
03
我把籃球社的任務分給了初夏一半。她的劉海已經(jīng)長長了,重新修剪過一遍,又恢復成了美貌少女。初夏也知道關(guān)于魏南風的傳言,所以每天放學后,我倆齊齊坐到畫室給魏南風畫圖。
快完工時,初夏忽然問:“魏南風是不是因為籃球社需要畫手,才找上門的?”
我被這幾日的工作量累垮,聞言,用手背揉揉困乏的眼睛,憤憤地放狠話:“魏南風欺人太甚,再來找碴兒,我要打爆他的頭!”
中途,初夏用眼神拼命制止我,我在氣頭上,沒看到,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后有人不疾不徐地接話道:“我來送人頭了,什么時候方便動手?”
我沒出息地往畫板前縮了縮,沒敢吭聲,全身都寫滿了膽小怕事。
魏南風一步步靠近,故意在我的身旁停頓。我訕笑著抬頭,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已經(jīng)從我的畫板,移到了初夏那兒。
“辛苦了,畫得挺好,完稿后,可以直接去操場找我?!甭L的幾分鐘后,他緩緩道。柔和的語氣跟平日大相徑庭。
我驚詫地應一聲,心里祈禱他趕緊走。偏偏他磨磨蹭蹭,似有些猶豫不決。
他終于離開后,初夏輕聲說:“我怎么覺得,魏南風也沒你說得那么蠻不講理?”
我也納悶,“辛苦了”這三個字簡直像幻聽。想起他剛才看初夏時的欲言又止,我腦海中有個大膽的念頭閃過,微微搖頭,只說:“可能他今天吃錯藥了?!?/p>
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過了十幾分鐘,有個大男生拎著兩杯奶茶、兩塊千層蛋糕找過來,說是魏南風讓他送過來的。
初夏意外地接過,說算魏南風有心。
我咬著奶茶吸管,那個念頭再次在腦海閃過:會不會,魏南風見初夏貌美,動了惻隱之心?
隔天放學,我和初夏抱著幾張畫稿去操場。魏南風原本在打球,看到我倆,大步流星地跑了過來,在短袖上蹭了蹭手上的灰,才伸手接過畫稿。
紙張隨風不停翻動,嘩啦啦的,散漫又好聽。魏南風從頭翻到尾,拿出幾張,問:“林越,這幾張是不是你畫的?”
我歪頭一看,還真是。我不解地問:“怎么了?”
難道我沒有夸大你的美貌,你覺得不行?
果然,魏南風說:“有些地方可能要改一下,回頭跟你細說?!?/p>
“那我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我連忙追問,怕多待一秒會忍不住打他。
魏南風挑眉,故意跟我作對:“急什么?沒看過我們打球,怎么能畫出精髓。這幾天放學,你就來操場替我們看包吧?!?/p>
我恨不得跳起來一腳踩在他的臉上:“憑什么?!”
魏南風掀起眼皮兒掃我一眼,慢悠悠地道:“憑我們籃球社財大氣粗、號召力強,如果你駐場,以后畫畫的材料錢自有人替你們出?!?/p>
眾所周知,籃球社有諸多粉絲,魏南風的家世也不錯,確實當?shù)闷鹨痪洹柏敶髿獯帧?。但我是那種會為五斗米折腰的人嗎?
是的。
我臉上瞬間堆起笑意:“我不走,我明天還來?!?/p>
魏南風嗤笑一聲,轉(zhuǎn)身跑回球場。他穿的寬松白色T恤,步履間灌了風,背影都很灑脫。
初夏看著球場上那道耀眼的身影,笑意盈盈地說:“魏南風還挺好看的?!?/p>
這已經(jīng)是我今天第二次聽到她夸人了。我覺得她說得對,但還是嘴硬地掙扎:“都是同學襯托得好?!?/p>
打從那天起,我正式成為籃球場上的一名“看包員”,除了負責替人看包外,還要在魏南風忘了買水、想吃冰棒、想喝冰可樂時替他跑腿。又一次,我正畫著畫,他從球場跑過來,瞄了一眼,打斷我說:“幫我倒水?!?/p>
我忙著看另一位小哥哥,不情不愿地說:“別洗了,反正待會兒還會臟?!?/p>
魏南風惡劣地把冰水貼上我的臉,猝不及防,凍得我一哆嗦,猛地在畫稿上拉出一道長長的痕跡。我氣急敗壞地吼:“魏南風!”
落日余暉中,他一副“你奈我何”的無賴模樣:“幫我倒水?!?/p>
于是,繼“看包員”后,我又兼職當了回水龍頭。
魏南風洗完手,又低頭洗臉,半濕的頭發(fā)在我眼皮兒底下晃悠,我惡向膽邊生,記仇地把瓶子里剩下的水盡數(shù)灑到他的頭上。
水還有些冰,魏南風咝的一聲,抬頭瞪我。
我早機智地拎起畫板,一溜煙兒跑出老遠:“讓你欺負我?!?/p>
04
自此,魏南風變本加厲,對我越發(fā)挑剔。其惡劣程度,如同傳說中的甲方說要五彩斑斕的黑一樣。又一次,他要我把某處的色調(diào)修改成之前那版,我憤憤地摔了筆,惡狠狠地說:“你行,你來?!?/p>
畫筆骨碌滾到了桌下,魏南風見我滿臉不高興,彎腰把筆撿起來,慢悠悠地說:“我本來想說,改完這處,大功告成,就帶你去吃烤串的。”
我冷哼一聲,表示不服:“你故意的。”
魏南風抓著我的手腕,把畫筆硬塞到我的手里,誠懇道:“真沒有,我是處女座。”
“就這一處?”我狐疑地問。
他點點頭。我鬼迷心竅就信了他,一改又改了大半個小時。好在他沒食言,答應帶我去吃烤串。
離開籃球社時,魏南風忽然說:“把那個誰,你的朋友初夏,也喊過來吧,她也幫了忙?!?/p>
七八分鐘后,初夏趕來跟我們會合。中途,我接到朋友的電話,跟她說了幾句話,再抬頭,發(fā)現(xiàn)被兩人落在了身后。
他們并肩走在一起,不知初夏說了什么,魏南風扭頭看她,飛揚的眼角里藏著濃稠的笑意。
雖然我見魏南風的次數(shù)比初夏多,但他這副面孔,我實在陌生,意識到什么后,我低頭假裝玩手機,沒有再上前。
到了燒烤店,我識趣地悶頭吃肉,魏南風跟初夏說著話,時不時手賤地從我手里奪食。
前半場我都讓著他,畢竟埋單的是大爺,但最后一串重辣烤雞爪,他都要跟我搶,我怎么舍得,所以,被他奪走之前,我處心積慮地咬了一口,惡心他,順便占為己有。
魏南風見搶不過,哼笑一聲松開手,扭頭問初夏:“你還想吃什么?我們再加?!?/p>
“我們”兩字,他特意咬了重音,根本就是故意跟我作對。我哼笑一聲,心想:吃肉想撇開我,門兒都沒有。
吃飽喝足,我癱在座位上發(fā)呆,偏偏魏南風見不得我清閑,又指使我去給他買養(yǎng)樂多??丛谌獾姆稚?,我跑去街對面的超市買了幾瓶,又在街邊兒磨蹭了一會兒才抬腿往回走。
大概天意覺得我的出現(xiàn)不合時宜,所以,我在餐館繞了半圈,最后還是魏南風先沖我招了招手,我才順利回到座位。
將養(yǎng)樂多瓜分完畢后,我們分道揚鑣。
和初夏結(jié)伴回家的路上,她反常地低頭玩手機,我也只好心不在焉地打游戲。大概某處失意,游戲場就得意,菜鳥如我,竟然也有贏了全場的時候。
大獲全勝后,我截了張圖,然后得意揚揚地將頁面遞給初夏看,但她太入神,沒接收到我的信號。
我不經(jīng)意地瞄了一眼,原以為她在看小說,沒想到手機屏幕竟然顯示是聊天頁面。我知道,我應該到此為止,不應再繼續(xù)窺探,但認出上方的用戶名是魏南風的之后,我不受控制一般將他們的對話內(nèi)容快速瀏覽了一遍。
屏幕上,初夏問魏南風:“之前你找來畫室,是不是因為校網(wǎng)上那幾張神似你的Q版表情包?”
魏南風嗯了一聲。
初夏又問:“你當時是為了抓到罪魁禍首,還是想給籃球社找?guī)凸???/p>
“其實那天我也在,被林越剪壞了劉海,所以見到你躲了起來。”
魏南風回復說:“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剛開始我以為那些畫是林越畫的,后來發(fā)現(xiàn)是你,也還挺有趣的?!?/p>
怪不得他當時欲言又止。
初夏笑意盈盈地盯著這句,似乎在琢磨怎么回復。見她似有抬頭的趨勢,我匆忙扭頭看向窗外。他們什么時候成為好友的,我已不得而知?;蛟S在去燒烤店的路上,又或許是我去買養(yǎng)樂多的時候,反正我不在場就是了。
窗外的街景倉皇倒退,我借著光影,捋了捋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果不是陰差陽錯,我跟魏南風不會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而他看到自己被畫成表情包時的惱火,在知道出自初夏之手后,又改口說,挺有趣的。
我托著下巴想,可能以后放學,我不用再去操場看包了,反正罪魁禍首不是我,被偏愛的也不是我。
05
我缺席的第三天,魏南風站在我們班的教室門口,惡聲惡氣地問:“林越,你怎么回事,都幾天沒來值班了?”
大概認識他久了,忽視了傳言,也忘了他的威名,我理直氣壯道:“我要寫作業(yè)、畫畫,你又不給我發(fā)工錢,我以后都不會再去了?!?/p>
魏南風臭著臉看我,我有些心虛,但還是憤憤地瞪了回去。
初夏見我們劍拔弩張,主動站出來說:“林越有事,我替她去吧,剛好找找靈感?!?/p>
魏南風的視線轉(zhuǎn)向初夏,語氣一下子變得緩和:“也不用,你隨時想過去都可以。”
他說完,有路過的男生從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他快點兒。
魏南風應了一聲,又回頭憤憤地瞪了一眼我,才轉(zhuǎn)身離開。
魏南風走后,初夏疑惑地問:“你怎了?”
我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委委屈屈地控訴:“他欺人太甚?!蔽冶M職盡責地看了那么多天的包,到了這兒,又說也不用看,那他當我是什么?
初夏收拾起書包,說:“他雖然挑剔,可我發(fā)現(xiàn)你最后那版圖真的有了很大的進步?!?/p>
我沒吭聲。初夏又問:“你真的不去操場了嗎?我覺得在開闊的地方畫畫,比畫室里舒服,而且還可以借鑒他們運動時的姿勢。”
我搖搖頭,說堅決不去,離他越遠越好。
一天、兩天、三天,初夏接了我的班,每天放學去操場。反觀我,這幾天一句話也沒有跟魏南風說。偶爾他從窗外路過,面無表情的側(cè)臉轉(zhuǎn)瞬即逝。往往這時,我才會猛然發(fā)覺,他這副樣子才更像傳言中的惹不得的人。
而我,是小透明畫手,半吊子的成績,跟他完全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一連幾日,我都莫名沮喪,提不起精神。直到我們班長找到我,問我愿不愿意跟他出一期黑板報。
我撓了撓頭:“我們班似乎一向有專人負責?”
班長深明大義地說:“她們集體表示想偷懶一次?!?/p>
我也需要做些事情轉(zhuǎn)移注意力,于是隨口答應。之后一連幾天,每天放學后,我跟班長留在教室,他負責排版設計,我負責他說什么就畫什么,最后才選出一幅滿意的畫搬上黑板。
我踩著桌子畫高處的圖案時,扭頭看見操場,忽然想起前幾日看到的場景。
那天放學,我不死心地悄悄溜到操場,扒著墻頭看到初夏和魏南風并排坐在一起,一個低頭畫畫,一個笑著看畫。大概好看的畫面都有神奇的魔力,于是,現(xiàn)在我又伸長脖子去看。其實站在教室,想要穿過層層障礙,看清操場上的人物并非易事,偏偏我抑制不住地想要窺探到更多畫面,好讓自己認清現(xiàn)實。
一心二用的后果是,我畫另一邊時忘了跳下來挪凳子,一腳踩空時的失重感,像在夢中從高處墜落。不同的是,這次我沒有猛然驚醒,而是跌在一方柔軟中。
我心懷僥幸,遲遲沒動,直到……
“林越同學,你再不起來,我就要斷氣了?!卑嚅L在身下吸著氣,咬著牙。
我頓時驚醒,連忙滾到一邊兒,翻翻他的手肘,又看看袖口:“對不住啊,你沒事兒吧?”
“我沒……”班長扶著我,掙扎著要站起來。忽然,他手下一空,我被人從身后攔腰拖走。
“疼、疼、疼?!蔽胰轮?。
魏南風把我拐到樓道才放開,他頤指氣使:“你明天跟我去操場看包?!?/p>
“不去,你自己說不用看的?!蔽腋纱嗟鼐芙^。
“反正我明天會來拖你。”他理直氣壯。
憑什么?!錯把我當成初夏的是他,之后一句解釋都沒有的是他,該打球打球,該玩玩兒,絲毫不受影響的還是他,憑什么還要再來欺負我?
“誰去誰是狗!”我不滿地叫囂,“反正還有初夏在,反正你剛開始要找的也是她?!?/p>
幾秒后,魏南風皺著眉湊近一步,像不可置信一般:“你是豬吧?”
“你跟初夏的畫風差別那么大,除非眼瞎了才看不出來,既然我不瞎,那你覺得我為什么還要接近你,想見你?
有一絲甜蜜同氣息進入胸腔,我卻依然堅持說:“那我也不去。”
“你給我等著?!蔽耗巷L惱羞成怒,憤憤地轉(zhuǎn)身走開。
06
我一直擔憂魏南風要怎么整我,小心提防了幾天,發(fā)現(xiàn)無風也無雨。
傍晚,我做完題,扭頭看向初夏。她這幾天一直很忙,幾分鐘前,我湊過去想看她在干嗎,她卻鬼鬼祟祟地一把捂住畫板,說還不到時候,不能給我看。
我不小心瞄到一角,看到有個籃球,猜到大概是什么后,若無其事地去走廊放風。
班長發(fā)現(xiàn),非拉著我,要給我講題。因為上次的黑板報獲得年級第二名,所以,我意外得到班長的另眼相待,作為把分數(shù)看得比命重的學霸,他看不慣我成績上不去,還不愁的無畏,逮著我就要給我補習。
某天課間,我把這個要命的事件告訴初夏,讓她幫我打掩護,放學后我想去看場電影。但她聽后,幸災樂禍地拍了拍我的肩,說:“我記得你以前總盯著班長,說,如果有他這樣好看又厲害的學霸盯著你學習,你一定可以逆襲,現(xiàn)在如愿了,要珍惜?!?/p>
我哭喪著臉表示:“以前的想法配不上現(xiàn)在的我?!?/p>
初夏笑笑,然后絕情地拒絕了我。
我有些后悔,還不如去操場畫畫自在,扭頭看向窗外,又覺得,縱然操場再大,籃球場邊上也已經(jīng)沒有我的位置了。
最后一節(jié)是自習課,班長為了輔導我,特意跟我同桌換了座位。放學倒計時,我的心思跑到了天邊,理所當然,一道題又做錯了。
班長耐心地跟我講解,即便放了學,也要拖堂,我心不在焉地提議道:“勞逸結(jié)合,要不,我們明天再講?”
他當機立斷:“行,等你寫完這道。”
我眼淚汪汪地看一眼窗外,想說“莫辜負這大好時光”,扭頭發(fā)現(xiàn)魏南風站在我們班教室門口。四目相對,他頓了頓,走進來,吊兒郎當?shù)卣f:“這么用功?不如加我一個?!?/p>
班長震驚地看著魏南風,可能覺得這是他聽過的年度最玄幻的笑話,他三兩筆給我寫下答案后,催我趕快回家。
“你跟著我干嗎?”走出校門,我回頭,發(fā)現(xiàn)魏南風還跟在身后。
他找碴道:“現(xiàn)在嫌我礙事了?你眼淚汪汪向我求救時怎么不嫌棄?”
我下意識想反駁“我什么時候求救了”,細想又覺得可能是我不自覺流露出的想法,于是妥協(xié)道:“那我給你買奶茶?!?/p>
幾分鐘后,魏南風看著遠處,沒頭沒尾地輕聲說:“我比你們班長好看,也有耐心,你不要喜歡他了?!?/p>
一定是我忘了講,奶茶要半勺糖,所以這杯才甜得過分。
“但班長學習好啊?!蔽蚁乱庾R地反駁,見魏南風臉色不對,又連忙小聲補充,“沒有,我沒喜歡他。”
魏南風移動腳步,彎腰湊到我的面前,執(zhí)著地問:“那我呢?”
我倉皇低頭,假裝沒有看出他的小心翼翼。我本想喝口奶茶壓壓驚,卻不小心吞下了一顆珍珠??人詢陕暫?,我拐彎抹角地說:“初夏說你很好看,我覺得她說得很對?!?/p>
“還有呢?”他追問。
“初夏也很好看。”
“哦?!彼p輕應了一聲,語氣里似有自嘲,也似有失落,“知道了?!?/p>
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攥緊了喉嚨,我想解釋,卻做不到。幾秒后,我緩緩抬頭,看著魏南風的背影一步步?jīng)]入黑暗,直至不見。
那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魏南風沒有再來找我。他依舊耀眼,依舊眾星捧月,好像天高海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有時候,我們在走廊擦肩而過,我甚至會懷疑,之前種種大概都是幻境。也是我咎由自取,他三番五次示好,都被我用那么生硬的話題轉(zhuǎn)移,換成我,我也會惱的。
所以,我想,大概我們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07
我跟初夏亦敵亦友。被放在一起比較時,我們會商業(yè)互吹;擱下畫筆,我們口是心非,借著無休止的爭論,掩藏明目張膽的關(guān)心。
幾個月后,初夏出行回來,整天抱著手機傻笑。我忍不住戳穿她后,她意外地坦白,說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很好看的小哥哥,給了她很多幫助,他們相互留了聯(lián)系方式,還相約大學見。
她大概是很喜歡那個小哥哥,所以連絲毫端倪都藏不住。
我猶豫再三,還是追問:“那魏南風呢?”
初夏狐疑地問:“魏南風怎么了?”
一番詳談后,我才知道,初夏根本沒有喜歡過魏南風。因為我總是跟她抱怨魏南風的不好,連畫他時都故意搞怪畫丑,所以,她一直以為我受魏南風壓迫欺負,而真的討厭他。
初夏跟我說覺得他好看,是試探,見我面露不屑后,她覺得是因為她畫的表情包給我惹了麻煩,所以趁吃飯時,主動跟魏南風坦白,然后替我攬下他那邊兒的瑣事。就連我看到的她之前畫的籃球圖,里面都是整個隊伍,而并非只有魏南風。
還是陰差陽錯——
初夏以為她是在幫我。我卻以為她喜歡魏南風,所以才主動遠離,兩次拒絕。
我一直沒有跟人講過,初夏對我來說,算是某種精神支柱。我做事向來都是三分熱度,直到學畫畫時遇到她。雖然我們時常拌嘴,也較著勁兒比試,但無論我筆下的畫有多荒誕,多沒規(guī)矩,哪怕是被老師批評,她都可以看出我想表達的意思。是因為她的存在,我才會堅持下來。可我好面子,不想被人看穿,所以時常故意跟她作對。
我將這些從來沒有說過的話,如數(shù)講給初夏聽。我知道可能她早就看穿了我,只是沒有揭穿。她擔憂地問:“那你還要不要去找魏南風?”
我搖了搖頭,在初夏緊接著一句“都怪我”后,說:“我想,他還會再來找我的。”
初夏撇嘴,狐疑地說:“我才不信,他那種人,從來沒碰過壁,偏偏在你這連碰兩次,肯定這輩子都不想見你了?!?/p>
我說:“那我就去認個錯?!?/p>
之后那段時間,每隔三五天,我都會畫幾幅漫畫發(fā)到校網(wǎng),漫畫連在一塊,說的是某年某日,籃球社的社長抓了一個小畫手當壯丁,小畫手伺機報復,作惡搗亂,而社長大人寬宏大量,接連寬恕,然而有次還是被惹毛了,不理小畫手了。小畫手痛定思痛,決定跟社長大人道歉,并很有誠意地準備了西瓜、奶茶、小龍蝦。
畫完后的第三天,我郁悶地問初夏:“魏南風到底是不打算再理我了,還是壓根兒沒看到?”
初夏停筆,有理有據(jù)地分析道:“你畫得挺萌,傳播度很廣,這半個多月下來,帖子下邊還有隔壁學校的學生留下的評論?!?/p>
我沮喪地抱住畫板,想去找人,又糾結(jié)萬一早就被忘記,倘若不去,又覺得不是很甘心。
過了幾十分鐘,我聽到身后有人敲了敲門。這幾天,我的期待盡數(shù)落空,所以,這次我沒有回頭。
幾秒后,來人慢悠悠地說:“那個靈魂畫手界的扛把子出來一下?!?/p>
聽到的瞬間,我一下跳起來,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了出去。
魏南風看到我,嗤笑一聲,抬手拍了下我的額頭。我莫名其妙地捂住,松開發(fā)現(xiàn)手上沾了顏料。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我壯著膽,抬手把顏料抹到了他的臉頰,然后畫出兩道萌萌的胡須。
魏南風嘖了一聲,任我作為,沒有動,也沒有退后:“你誆我的吧?說好的西瓜、奶茶、小龍蝦呢,不會是要拿筆畫給我吧?”
我認真道:“我不是寫實派,我畫的都是美夢?!?/p>
魏南風若有所思地往畫室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我的畫板上是他的畫像后,抿著唇忍著笑,嘴硬地說:“我可不是這么輕易就能討好的?!?/p>
我拽住他的衣袖往樓道拖:“來日方長,我請你喝奶茶。”
所有的悸動都關(guān)于你,愛是來日方長的秘密。
編輯/張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