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宏圓 劉芝庭

（作者單位：湖南科技學院傳媒學院）

由文牧野導演執(zhí)導的《我不是藥神》于2018年7月5日在國內(nèi)上映，自上映之后，票房、口碑節(jié)節(jié)攀高，不僅票房打破年度紀錄，豆瓣評分也達到了9.0分。《我不是藥神》的火爆，在泛娛樂化時代顯得十分可貴，影片直擊現(xiàn)實，戳中社會痛點，但它的成功還有其他諸多因素。

1 貼近生活的主題呈現(xiàn)

因為有寧浩和徐崢的參與，許多觀眾在沒有觀看《我不是藥神》之前，都或多或少有些先入為主地認為這是一部喜劇電影。電影一開始，就向觀眾傳達了本片屬于藝術創(chuàng)作，全篇以白血病人為主題，真實地反映出了白血病人們的生活與無助，就是這樣的故事和我們的生活更加貼近，才會引起強烈的共鳴。但通過媒體宣傳和個人網(wǎng)上查閱，所有人都記起來了當年的“陸勇案”。2002年，現(xiàn)實中的陸勇發(fā)現(xiàn)自己患有了慢粒白血病，而抗癌藥物“格列衛(wèi)”每盒高達2.3萬以上的售價。陸勇花去了60多萬元，用以兩年時間的藥物購買，經(jīng)濟壓力巨大。2004年，陸勇發(fā)現(xiàn)日本有同款藥物，價格在4000元左右，且藥效基本相同。之后，他又發(fā)現(xiàn)印度有更便宜的藥，只需要2000多元。于是，陸勇開始在印度購買，且利用網(wǎng)上媒介向其他病友推薦，他開始做代購工作。直至2014年，陸勇鋃鐺入獄，罪名是涉嫌銷售假藥。在這時，很多的白血病患者開始為他奔波忙碌，聯(lián)名寫信，請求判陸勇無罪。2015年，檢察院最終做出不起訴決定，認為陸勇的行為并不能構成犯罪。

《我不是藥神》是一部真實的影片，故事建構真實，人物角色真實，整體制作也非常真實，這是觀眾看后反映最多的感受；也是一部充滿創(chuàng)造勇氣的影片，電影中每一個人物都在矛盾和現(xiàn)實中掙扎斗爭，絕望卻又無助地生活著；更是一部催淚大片，但它的催淚并不是憑空而來，而是關注和聚焦了社會現(xiàn)實，將每一個人看病難、看病貴的痛點深深擊中。在泛娛樂化時代，偶像劇意淫嚴重，華語片中，那些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的大都市，燈紅酒綠的夜晚，花枝招展的時尚明星，每個人都過著各自不同的五光十色的生活，但和真實的生活相比，他們的行為語言和思考方式以及追求的不同，總會讓我們這些“普通人”覺得那是我們根本觸及不到的，似乎是發(fā)生在某個外星球的事，而忽略了在這世上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每天都在拼命掙扎，掙扎著見到第二天的陽光。認真推敲起來，那些電影與人們的現(xiàn)實生活、底層架空嚴重脫離。而《我不是藥神》通過對“陸勇案”的改編，放低了生活標準，與蕓蕓眾生的現(xiàn)實生活十分接近。影片將患上絕癥且無法買起高價藥的人作為關注重點，這些人群中，既有沉默暴戾的農(nóng)村少年；也有失去生的勇氣的父親，全靠孩子在活著；還有數(shù)千萬患病的絕望人群。高樓大廈是代表中國的一部分，但這些失去希望的白血病患者又何嘗不是中國的一部分呢？在《我不是藥神》這部電影中，低矮臟亂的弄堂、破舊的小館子、密集的群租房隨處可見，甚至連天氣都是下雨或陰天；即便電影中出現(xiàn)了印度的朝圣之地，也巧妙地通過棚戶區(qū)視角觀感向觀眾呈現(xiàn)。

很多人說，現(xiàn)實社會分為兩種，一種是擁有高樓大廈、咖啡美酒的北上廣深；另一種就是弱勢群體所生活的社會，這些群體在主流媒體之外窘迫的生活，難以引起社會公眾的關注。而我們，將來很可能就會體會到這個社會。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人們經(jīng)常會說為什么韓國能拍出《熔爐》？當《我不是藥神》一上映就引起關注，自然很容易理解了。

在電影中，從頭到尾影片都充斥著一種黑色幽默感，讓人越看越覺得痛苦心疼，所以很多人都在影片中感動落淚，這種看似沒有頭腦的荒誕劇情越發(fā)會讓觀眾感覺這個電影的真實性。劇中呂受益說：我看到他第一眼我就不想死了，我只想聽他叫我一聲爸爸；一位患有白血病的老奶奶說：我病了3年，4萬塊錢一瓶的正版藥，我吃了三年，房子吃沒了，家人被我吃垮了；假藥販子張長林說：這世上只有一種病，窮病，這病治不過來了……看似絕情的一句話卻道出了社會存在的一種黑暗，貧窮讓多少人沒有尊嚴的活著，活著變成了一種奢望，死是唯一的選擇！

《我不是藥神》對現(xiàn)實中的矛盾和困境進行了深入探討，如病人生存困境、警察法律困境、藥販道德困境等，在觀看影片的同時，人們也會不自覺地思考這些困境。影片深入刻畫了一個個小人物的故事，閃光點十足，帶給人們溫暖的人性力量。相較于部分優(yōu)秀的現(xiàn)實題材作品，《我不是藥神》也有不足，比如雖然將問題揭露出來，但是卻沒有觸及本質(zhì)等。但是，《我不是藥神》這部電影集體刻畫了現(xiàn)實社會小人物群像，充分關注了現(xiàn)實問題，無疑是我國電影事業(yè)的一次進步和嘗試。

2 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

電影整體上在人物關系設定上，首先就將主角的情感上升到了道德與法律的高度，由此使觀眾產(chǎn)生了強烈的情感認同和道德認同，如果忽略了故事，就是喪失了影片的基本框架，《我不是藥神》是良心電影，無論時間地點還是人物環(huán)境情節(jié)，都給人展現(xiàn)了一個完整的故事。在本部影片中，成功塑造了許多個性鮮明的人物，如油膩卻又可敬的程勇、怯弱顧家的呂受益等。

2.1 油膩卻又可敬的程勇

程勇出場是十分油膩的，逃房租、賣神油、行賄老板、打老婆，屬于典型的油膩小市民。從某種角度來看，上半場的程勇看起來并不像個男人。但是在油膩之中也透露著一絲溫情，如在和兒子吃飯的那場戲中，兒子要錢買球鞋，他口袋里所剩無幾，問兒子“你怎么不找后爸要？”雖然說了這話，但他依然十分爽快地數(shù)了錢，透露著為人父親的驕傲和責任感。雖然勇哥在逃著房租慘淡經(jīng)營，但是他也有著那些商人固守的底線，當呂受益建議他倒賣印度卡列寧的時候，他拒絕的態(tài)度還是非常堅決的。在和呂受益等病患人士交流中，他透露著一種囂張跋扈，說話帶刺。但他看到病人摘下口罩，他心軟之下降低了價格；看到黃毛住處的簡陋，他又給了黃毛一次機會。代理印度藥大發(fā)橫財之時，他演出了暴發(fā)戶的滿足感，治了病，救了人，獲了益，勇哥也有一絲膨脹。當他面對真正的假藥時，他敢于大打出手，這個時候，他儼然一個救世主，他或許真的忘掉了他所販賣的也是假藥，只不過他的假藥可以救命，他的假藥被患者認可，他的人格被患者認可。到了電影的后半場，因為呂受益的死亡，程勇的角色發(fā)生了變化，他在后悔當中開始贖罪，在卡列寧停產(chǎn)的狀況下，他要每瓶補貼一千五百元，以五百元的價位賣給患者。人物也逐漸豐滿，由原來猶豫奸詐的延伸，逐步轉(zhuǎn)變?yōu)閳远ㄆ届o的眼神。這樣的舉動被患者感知，勇哥在患者的心里是“神”，在老百姓的心里是“神”，在觀眾的心里也就成為了“神”。

2.2 怯弱顧家的呂受益

呂受益一副病人姿態(tài)，頭發(fā)稀疏、帶著口罩，看起來膽小怕事。他可以說是整個電影各種關系的串聯(lián)者，原本的程勇就是一個賣“神油”的小人物，他根本不了解什么是格列寧，是他去找程勇求助，討好的笑著讓他幫忙代購；被拒絕后也只是留下一張紙條，很符合他的性格：不會威逼也不會利誘，只是被動掙扎。雖然也去了現(xiàn)場抗議藥價過高，但他卻抱著盒飯躲在樹下。他很想死，但是看到五個月大的孩子，卻狠不下心。在后面賣印度藥的過程中，他平淡地配合著。當程勇決定不賣藥后，他選擇了自殺，在自殺前，那具疲憊的身軀，無助的眼神，那種面對死亡的平靜，對妻兒的眷戀，甚至于他不愿意讓自己成為家人和兒子的累贅，所以選擇了自殺的方式。既然活下去就注定了痛苦，那又何必拖累家人呢！在整部電影中，他就是這樣的人物：理解別人更多，寧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為難別人。

3 豐富的審美層次與細節(jié)化處理方式

在現(xiàn)代化社會，經(jīng)濟迅速發(fā)展，消費水平逐步提高，人們逐步開始向享受型生活過度，與此同時，國內(nèi)的大部分電影內(nèi)容空洞淺薄，粗制濫造，憑借短暫的視覺享受以此來帶給觀眾快感。在這種泛娛樂化的風氣之下，《我不是藥神》的開播打破了這種局面。

《我不是藥神》在宣傳中將其定義為現(xiàn)實主義題材電影，但其實現(xiàn)實主義與影片題材的關聯(lián)并不直接，其更加傾向于創(chuàng)作手法領域，題材對其屬性起不到?jīng)Q定性作用。從本質(zhì)上來講，《我不是藥神》屬于基于真實事件進行的二次創(chuàng)作。本類電影在類型經(jīng)驗的基礎上，能夠更加有力地反饋既有社會事件，在處理現(xiàn)實問題時滯后性較強，給創(chuàng)作者留出的空間更大。在本部電影中，簡化了“陸勇案”這個原形事件，將正版藥商和盜版群體之間的矛盾作為主要敘事線條；而在人物關系設計中，則通過情與法之間的矛盾和困惑，激發(fā)觀眾的情感認同。在影片中，巧妙運用戲劇化結構，并且有效同步于影片的色彩基調(diào)，這樣構建的戲劇模式就十分清晰和有序，表現(xiàn)出十足化的戲劇張力。此外，《我不是藥神》在創(chuàng)作上，前半段的風格有些荒誕并且?guī)┖谏哪?，而后半段就是?jīng)典的寫實，在人物描寫方面，也脫離了復雜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將個性角色作為中心內(nèi)容，淡化了人與環(huán)境和人與社會之間的矛盾，這類簡化雖然會招來一些批評，但是對于影片脈絡的梳理具有較大益處。

《我不是藥神》在淡化現(xiàn)實復雜性的同時，又加入了創(chuàng)作者的善意選擇。影片對矛盾主體進行了重新設置，結合觀眾需求，優(yōu)化了角色設置。社會原型陸勇是慢粒白血病患者，而這個原型在影片中分裂為了兩個角色，分別是呂受益和程勇，通過這樣的處理，可以將觀眾的同情心給最大程度激發(fā)出來。為了更好地推進故事，又分別設置阻礙力和助推力，前者包括警方、假藥販子等，后者則由病患群體擔任，有效引起了法、理、情之間的沖突。在彰顯阻礙力時，并沒有完全將警方放在對立面，而是加入了情法矛盾對人的沖擊和懷疑，促使影片的人情味大大增加。而假藥販子的設置，相當于構建了一個反面參照，引導廣大觀眾反思個體良知。整部電影情感方面則是依托于病患群體來開展，通過展現(xiàn)他們的困境和訴求，可以有效助推主角心理的轉(zhuǎn)變。在電影中，病患群體的敘事能動性遭到了大幅度的削弱，敘事線索比較凌亂，但是卻另有一層好處，可以與表層敘述形成對稱之景。如程勇遇到警察、假藥分子的阻礙時，觀眾開始逐漸凝視這些白血病患者群體。

在《我不是藥神》的創(chuàng)作中，以人為本的理念也始終貫穿，如小景別、手持攝影、低調(diào)布光的廣泛運用，增強了人們觀感的真實性。電影的高度結構化特點充分體現(xiàn)于劇作和影像中，讓以人為主的表演方式得到了充分發(fā)揮。群像角色性格雖然類型化比較嚴重，但是現(xiàn)實穿透力較強，可以有效感染到觀眾的情緒。特別是藥販群體進行了十分精彩的演繹，典型代表為王傳君和徐崢，這兩位演員給人們的印象是喜劇演員，但是在電影中由喜劇向悲劇過渡時，豐富了表演層次，增強了現(xiàn)實感，讓角色更加生動。且電影中的病患群體大多靜默無聲，反映了現(xiàn)實情境，激發(fā)了觀眾的情感。

4 結語

在泛娛樂化時代，基于真實事件改編的《我不是藥神》引發(fā)了全社會廣泛的關注?！段也皇撬幧瘛烦蔀楸?，充分說明社會公眾渴求關注現(xiàn)實主義的電影，不僅夸張、戲謔的娛樂電影能夠獲得市場認同，現(xiàn)實主義的電影同樣可以占領市場。新時代的中國，需要這種積極現(xiàn)實主義的電影，只有對社會現(xiàn)實進行批評性審視，方可獲得一個更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