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璐
(長春師范大學,吉林 長春 13000)
自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以來,翻譯研究展現其差異性。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翻譯研究主要關注語言學派思想;九十年代末,翻譯研究主要關注文化學派,開始進入后現代主義文化研究思潮。后現代主義對傳統語文學翻譯與現代語音學翻譯理論中只關注語碼轉換的現象提出詰難,其排斥“整體性”,贊同“他者”;否定“固定性”,強調“偶然性”;否定“現實主義”,推崇“視覺主義”,揭露了政治、權利、意識形態(tài)及其他社會經濟因素對于譯者與譯文的文化身份架構、文學樣式建構等方面的影響。
二戰(zhàn)后,后現代主義思潮爆發(fā)式的涌現在歐美國家。納粹黨族的殘害,廣島、長崎的爆炸,延續(xù)十年的越南爭戰(zhàn)都烙印在了歐美戰(zhàn)后的一代人心中。一方面,戰(zhàn)爭記憶、環(huán)境污染、道德敗壞在荼毒社會;另一方面,經濟發(fā)展、技術革新、信息革命在勾連全球。在這種不斷激化的社會矛盾面前,涌現了大量新思潮、新理論,如后殖民主義、后現代主義、女性主義層出不窮。其中,后現代主義思潮的發(fā)展尤為迅速。
學界有一種觀點:后現代主義為現代主義的一種延續(xù)。這是對后現代主義的一種誤解與悖謬。辨析現代主義與后現代主義的差異,可以消除后現代主義的氤氳之癥。現代主義思潮和后現代主義思潮的異同點在于:現代主義思潮認同超驗的本體論,希冀利用矛盾與沖突達到和諧;堅持一元論,認同事物本質的統一;強調創(chuàng)作是有計劃、有目標的行為。與之截然不同的是,后現代主義思潮拒絕承認超驗的本體論;堅持真理多元或無結論性;強調創(chuàng)作是任意的、開放的,不具有固定規(guī)則。因此,后現代主義是消解和批判現代化進程中的矛盾與缺陷的一場反文化運動。
在后現代主義思潮的不斷影響下,翻譯研究也走出了固化的關于語言本體的單一語言學研究范式,繼而轉向關于語言外部的研究,開始關注社會環(huán)境、文化背景、贊助人等外部因素對譯本的影響。后現代主義為譯者伸張權利,其否定了一直以來譯者在原文作者和原文文本之間“擺渡人”的透明身份,提出了譯者的主動性。在后現代主義思潮的影響下,西方翻譯界開始關注翻譯文本之外的疆域,帶來了翻譯研究的第二次轉向---文化轉向。直至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后期,一批帶有明顯“后現代主義”標簽的翻譯理論,如解構主義、后殖民主義、女性主義理論等得到了迅猛的發(fā)展。
后現代主義詩歌是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西方后現代主義世界的產物。后現代主義詩歌利用其鮮明的特點有效的印證了后現代主義混雜與差異的特性。北京師范大學鄭敏教授提出,現代主義詩歌的創(chuàng)作是有預設的,詩人是將零散的分體整合為一個有機的整體,并理性的、抒情式的傳遞其中深意;后現代主義詩歌將混雜的現象零散化,詩人通過流動性、零散化的方式敘述詩歌的內容。缺乏明確的定義與統一的標準的后現代主義詩歌主要有如下幾點特征:
后現代主義重點強調中心消解主義,在消解的過程中永久性不予以重建。后現代主義反對一切事物背后的本質,主張表象背后沒有根源,偶然之中缺乏必然,流動之中鮮有固化,事物都是開放的,一切是邊緣的。毫無疑問,后現代主義詩歌處處滲透和體現著后現代主義思想的痕跡。后現代主義詩歌的文字消解意義中心,超越階級制度,反叛舊制鄙陋,運用政治、種族、理論、敘述相互交雜的形式,進行的一種中心消解式的寫作形式。正如美國著名詩人路易斯·辛普森在其一首名為《在城郊》的詩中,重點描述了這一消解性的邊緣主義印象:
沒有出路,
你的出生就是浪費生命,
你的出生就捱在這中產階級的生活。
你與之前的人們一樣,
生來就走在行列中,
去到教堂,唱詩。
路易斯·辛普森《在城郊》的詩中,利用簡單樸實的語言,描繪著美國郊區(qū)居民空虛的生活與內心的孤獨,郊區(qū)居民們妄圖改變的意念早已被階級制度禁錮的思想抹殺。詩人拋棄了傳統文學的規(guī)范,丟棄了詩歌嚴謹的韻律,摒棄了詩歌既定的結構,利用意義中心的消解控訴了對正統禮儀的失望,抨擊了保守觀念的荒誕。
后現代詩歌的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就是,它“遠不是‘整體性的’,而是緊張的、破碎的、與自身分裂的”?,F代主義詩人總是將詩歌的深意與內涵埋藏在文字之內,使得讀者在理解的過程中必須通過反復的閱讀,利用抽絲剝繭式的分析,體味文字背后的含義。而后現代主義詩人反對這種晦澀難懂,主張將詩歌的意義與文字矯揉在一起,直白的鋪植于文字之上,閱讀即體驗,體驗即思考。詩歌不再是圍繞一個中心而展開的物像,而是呈無序狀、零散化、隨意性的形式而存在的碎片化的物像。英美的“過程詩”、“運動詩”、“斷裂詩”將后現代主義的零散化特征表現的淋漓盡致。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歐美國家的利用機械的發(fā)展快速跨入工業(yè)化時代。但是,工業(yè)文明不可避免的帶來了空氣的污染,環(huán)境的破壞。后現代主義詩人通過詩歌的手段,竭力地反對這種擴張式的發(fā)展,呼吁西方學習東方的先哲思想,從唐宋詩歌,莊周哲學的視角,以求達到天地合一、物我平衡的狀態(tài)。美國詩人羅伯特·勃萊非常熱愛中國詩歌,在其詩選中多能發(fā)現中國文化的意境、意象與神韻。勃萊以東方特有意象菊花入詩,“從淡色的道路上歸來,涼著的衣服多么安靜!當我走進書房,門邊,白色的菊花在月光下!”這首《菊》正是勃萊模仿陶淵明對菊的熱愛,以淡色、書房、白色、菊花、月光組成一幅靜謐的圖畫,努力營造出恬靜清幽的東方韻味。
埃茲拉·龐德(1965-1972)是跨越現代主義思潮和后現代主義思潮一位承前啟后的重要人物。正如后現代主義的翻譯秉承任意性、開放性、批判性的原則,后現代主義詩歌也追求精神的創(chuàng)新。他的作品《詩章》強調多元性和差異性,主張變化與革新,創(chuàng)造性的使用了后現代主義多元文化共生的思想,在西方哲學中融入了中國古典哲學。龐德批判人類不斷的打破生態(tài)平衡、犧牲生態(tài)環(huán)境、肆虐自然資源的做法。通過《詩章》中對于東方文化的解析,龐德利用中國先哲思想警醒世人,只有遵循天道,才能構建和諧的人類社會。同時,主張學習老子的《道德經》,推崇天人合一、物我平衡的和諧關系。借以引述中國儒家思想的中庸和調和的形式,直指西方經濟的高速發(fā)展并不能代表人類文明的進步,相反是對自然的犧牲帶來的是人類的迷失。只有和自然和諧的相處,人才才能真正的找到光明。本文將李白《長干行》龐德譯本做以解析,借以印證后現代主義詩學從中國先哲詩歌中汲取養(yǎng)分,擴充他們的意向主義文化。龐德本人并不精通中文,在翻譯過程中利用漢字的拆解方法,創(chuàng)造性的保留詩歌中的神韻,甚至超越了詩歌本身。以龐德翻譯李白《長干行》為例,這首詩勾勒了船家漁家婦女的生活,表達了對丈夫的思念的情緒?!笆迨颊姑迹竿瑝m與灰。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饼嫷碌淖g文為“At fifteen I stopped scowling,I desired my dust to be mingled with yours.Forever and forever and forever.Why should I climb the look out?”,李白的詩中,“塵”和“灰”對仗,龐德的譯本中放棄了原文中前后對仗的格式,放棄了意義的完整性。事實上,龐德收錄了這一句詩中精華之處,將“塵”與“灰”糅合在一起,將漁家婦女婉約成為塵土,更加符合女子感傷的心情。
以上是對后現代主義翻譯詩學的特征與精神的總體性把握。后現代主義思潮的核心在于其多元、開放、矛盾與變化的特征,后現代主義詩歌也呈現出一派中心泯滅、零散化、追求東方文化的創(chuàng)作態(tài)勢。從后現代主義角度審視詩歌翻譯研究,拓寬了翻譯研究的視閾,增加了詩歌研究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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