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匡興洪
小小一方票證,曾是計劃經(jīng)濟時代人人定量有份的“書面”保證。曾經(jīng)沒它買不來一寸布,曾經(jīng)沒有它換不到一兩米,沒有它買不來半斤肉,沒有它買不來半塊肥皂......票證數(shù)十年間的存廢,折射了共和國經(jīng)濟由貧弱匱乏走向富足繁榮的歷程,以及這巨變后面,國家經(jīng)濟體制的歷史性轉折。
我出生在20世紀60年代初期,正趕上票證十分盛行的時節(jié)。正如一首人們耳熟能詳?shù)拿裰{所言:出生就挨餓,一上學就遇到罷課。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我,從糧票想到了布票、油票、肉票,想到了整個票證時代。
那時候,國家為了保障供需平衡,對城鄉(xiāng)居民的日常生活用品實行計劃供應,按人口發(fā)放糧票、布票、油票等。因此,票證就是“通行證”,就是“護照”,就是“命根子”,壓根兒一點也不夸張,而且恰如其分。吃飯需要用糧票,吃油需要用油票,穿衣買布需要用布票,割肉也更需要用肉票,這是人人都極其需要的,是人們?nèi)粘I畈豢苫蛉钡摹?/p>
我家大大小小六口人,父母之外,有我姐姐、兩個妹妹和我,都正是吃長飯之際。我父親從事搬運工作,每月口糧是三十三斤,我母親是二十四斤, 姐姐也是二十四斤,只有我和兩個妹妹都是學生,因而每月也只有十八斤。所以購糧本上的糧食,我們上半個月就用完了,下半個月得向親戚朋友、街坊鄰居借糧,才能勉強度過這缺糧的日子。我父親還想方設法悄悄跑去街上買回議價饅頭或面條,讓我們幾姊妹好好飽餐一頓。
一說起肉票,我心里就是久久難以平靜:我們家共六口人,每人的肉票每月只有半斤,不論成人還是小孩都是如此。要是一周能吃上一頓肉,就算是極為奢侈的事情了。想吃肉,光有肉票還不成,還得趕大早到食品站排隊才能買肉。去晚了,即使有肉票,也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因為食品站殺豬也有計劃,不敢多殺。姐姐和我常常在冬天被母親叫醒,極不情愿地從暖烘烘的被窩里鉆出來,草草洗把臉,就早早趕到食品站去排隊。為了讓妹妹們能吃上難得的那頓肉,我和姐姐只能半夢半醒地拎上菜籃子,跌跌撞撞的去鄭場食品站排隊買肉。別看你起得早,早有比你起得更早的人把頭縮在大衣里在那兒蹲守著。真可謂: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姐姐和我輪流排隊,每次割肉都能如愿以償。父親總會夸獎我們說,女兒和兒子真聰明,割肉回家總能讓家長滿意。要知道,住在我家隔壁的何五爺,心地善良,樂于助人,他也在食品站上班。見我和姐姐來食品站割肉了,他總會想方設法照顧我們。知道我們家具體,有時候也會多割一二兩給我們的?;氐郊夷赣H一稱,多了二兩肉,就會笑著對我們說:你們?nèi)蘸罂梢涀『挝鍫數(shù)暮冒?!我和姐姐每次都點頭稱是。20世紀80年代何五爺因病去世,母親曾這么說:“何五爺是多好的人啊,真是好人命不長啊?!闭f罷母親眼淚奪眶而出。
后來,我看過這么一則材料:不只是普通人家,當時就算國家領導人請客,也得提到糧票。曾任國家體委主任的伍紹祖回憶說,1963年周恩來總理為參加第27屆世乒賽的中國國家乒乓球隊餞行,在中南海舉行宴會,把陳毅、賀龍都請來了。大家都上了席,鄧穎超拿出一瓶酒,說是外賓送給總理的,沒舍得喝,今天拿出來給大家送行。今天總理請客,糧票你們可得自己出啊。
我終于明白,幾十年間,無論票證如何名目繁多,糧票的崇高地位始終巋然不動,人送雅號“神州第一票”的確名符其實。
“票證時代”記錄著共和國面臨物資短缺的無奈,同時這小小一方票證,則浸透著普通百姓生活的酸甜苦辣。
再見到這些票證原件或是仿制品,一般會在古玩市場,或者在百度圖片上。那是讓我們40后、50后和60后的人們永遠無法從記憶中抹去的年代記憶。
想一想,一個家庭、一個人的命運其實與這個社會緊密相連。如果不是改革開放讓我們掙脫貧困,獲得溫飽,過上富足的生活,何以告別那難以忘懷的票證時代?!
票證時代雖限制了人們的生活,卻也保障了供需平衡,使我國的國民經(jīng)濟度過了讓人難以想象的困難時期。20世紀90年代初期,所有票證終于退出了自己的歷史舞臺,但票證是那個特殊年代的符號標志,它留給人們的是不堪回首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