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努比
我家男主工作繁忙,經(jīng)常出差,自從有了娃,而且有了兩個娃以后,即使去東京開會第二天一早就回來,他也會跟娃們說:“爸爸不在家,你們倆要保護媽媽哦”,從娃們能聽懂話說到現(xiàn)在上小學(xué),上周他不在家,我?guī)迋兩蠘撬X時,珍珠居然非常認真地跟我確認,媽媽,門窗關(guān)好了嗎?天然氣用完鎖上了嗎?要注意安全!
高中的時候鐳射電影剛開始,《英雄本色》、《江湖情》簡直太好看了!梳著大背頭的冷峻的狄龍自不用說、叼著牙簽嘴角掛著滿不在乎的笑容的小馬哥是我們的最愛。放這些江湖片的周末當然要去看,緊要的時候我們不上晚自習(xí)也要去。鐳射廳里滿屋子都是男生,就我自己梳著哪吒頭混在里面,看到最后哭得稀里嘩啦,被死黨毛拖著回學(xué)校,偶爾還在月色下翻墻,冬天的雪地很滑,我摔下來過一回。
放映廳里唯一的女孩子是我,除了喜歡那些江湖義啊情啊的,我還有一個小心結(jié),有本事的大哥都會有個溫柔的女朋友或者賢惠的大嫂,她是大哥最心愛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心里,秘密地藏在某個安全的地方,而那些想著要算計大哥的人,也必定會千方百計地找到,于是如花的人兒或被綁為人質(zhì),或被五花大綁捆上炸藥,或者直接火光沖天人屋俱焚。那個瘦男生是我的初戀,他在離我100公里以外的高中,是該校有名的“江湖人物”,代號“167”,經(jīng)常打架,但他只給我寫信,每周一封,腦子發(fā)熱地時候就坐火車來我們學(xué)校找我,還在下著大雨的操場上奔跑著呼喚我的名字。有一次他被板磚開了瓢兒,鐵哥們兒打電話找我,一個電話打到了我們學(xué)校的教務(wù)處,于是逃學(xué)去看他,他頭纏繃帶臊眉耷眼地跟著我去小診所換藥、吃早點,鐵哥們兒看著乖順如兔子的他無比擔心地對我說,嫂子,你可是我們老大的命門啊!這句話也直接切中了我的命門,那個高高瘦瘦、挺拔如白楊樹的、暑假時總是在夕陽下等我的少年,成了我年少時代最美的回憶。
大學(xué)以后的男朋友交往了許久,或許真是武俠小說和江湖片看多了,一直想讓自己成為他手中的珍寶,一直想自己是他最擔心和掛念的人,但是他說:“不要以為自己生活在虛幻里”,現(xiàn)代女性,外企白領(lǐng),“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少提那些個江湖,有本事就全部AA制!我都做到了,做到了也就覺得沒勁了,他少年的時候一定沒看過那些鐳射電影,他也不明白蕭秋水負劍沿江而下,無盡蕭木的深深嘆息“唐方,你在哪里”中的深深哀傷,無失肋之痛,如何知愛之切?
《圣經(jīng)》里說女人是上帝抽了男人一根肋骨做成的,沒說軟硬。
后來我認識了公司里搞植物研究的Doctor,也許是他成天面對植物和顯微鏡太過孤獨,和活人打交道的時候話就特別密,我們經(jīng)常一起出差,飛機自不用說,坐火車時我們倆從西安聊到漢中,坐車從青島聊到東營,從烏魯木齊聊到喀什,不聊不歡。后來我調(diào)工作來到大阪,他還在廣島,每天無數(shù)郵件短信,早晨我去上班,一時興起提前一站下車走路,他發(fā)來郵件說“是不是路上踢小石子了?”,晚上下班,收拾好書包要走,手機又響了“天黑得早,回去的時候記著好好坐車!”冷風(fēng)吹過來,他說:“別感冒了,你的健康不是一個人的?!碑斎?,更要命的是他的行動力,我回國生病在老家,他租車千里去接,一個歪果仁,中國話也不會說幾句,就打印了地圖,帶了個超級精密GPS,生生地準確抵達我家胡同口,連一直為我的終身愁腸百結(jié)的我娘都松口了,這樣的銀兒,你還是嫁了吧,于是,這位就成了我的男主,我家兩個娃的爹。
日子翻篇兒到如今的現(xiàn)代社會,我中華好女兒一個個幻變成職場“白骨精”,做某人的軟肋?玩兒去!我錚錚鐵骨恨不能變成擎天柱呢?況且有的時候,要找到那個能讓抽走一根肋骨的人也不那么容易了。
不過,我覺得,在擁擠喧囂的現(xiàn)在,沒有刀光劍影,沒有槍林彈雨,做一個人或者一個家庭的軟肋,感覺很好呢!軟得很好,一直軟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