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金躍
走著走著,他就離開了座位。走著走著,他身上就粘滿了粼片。
有的在發(fā)光,有的發(fā)暗,有的成為刺,有的就星子那樣永久地沉默著。
而清晨,從草叢中一點一點升起,這糾結的時辰,他始終說不清——他是屬于白天,還是夜晚的。
該向哪一個方向?他在紙上寫下糧食、山崗和幾個老掉牙的理想。又呆看著它們慢慢拿走他身上最華麗的部分。
他站在物質的表面,像一雙渴望的眼睛,心情刻在上面,皺紋也刻在上面。
而伴隨他走過多年的,最終只是他的側影。
別無選擇,別無選擇——“活著,本身即是一團唯一不滅的火焰?!?/p>
他離開了座位,像蘋果脫掉了酸澀,像村莊不得不脫成了城市那樣。
那些人,在分食這個時代的果實,誰靠得越近摘得就越多,準靠得越近,似乎更能稱作“稱職的狩獵者”。
或許,他只是摘取了體內的一枚果實,他還余有的希望,他的隱秘之火。同時他也接受風或許雨摘取了他的另一部分。
椅子內外,都布滿了真理,布滿了預言和回憶錄的經文。
提起他時,我也向院子里的一棵蘋果樹挪步了一下。
我希望有枚蘋果劃過夜空,有截朽木要攀向座椅。
鹽
是一路伴你走過的味,有濃有淡。
是每個日子從舌尖和鋸齒上濾過時,嘆息和祈望的比重還是一樣多。
咸味,咸味……遠處越來越縹緲,你還不忘從海里使勁兒撈出一把。
這些年,你把什么都倒進腌水缸中?善的丑陋的,高貴的貧苦的,不倒落兩邊的……
腌到最后,那些蘿卜的頭上都長出了鹽霜、霉菌了,你卻還一腹空空。
你看,月亮和思念,哪一個先出來的?
每天晚上,都會有人拿著歲月、故鄉(xiāng),拿著相冊、黃花,蘸著這一道冰涼的菜,下酒……
仿佛唯一能做的是:在辣味中不變,在甜苦中不變,在貧富中不變,在一帆風順中不變,在大風大浪中也不變。
鹽就是鹽,在萬物的成澀中找尋,并高舉著自己。
這小小的粉末,是你身體里的,沒有藍色之浩蕩,卻有海的胸襟。
懷揣濤聲、試金石和放大鏡,懷揣一腔血脈和帳旗。
一遍一遍刷新墓碑上的碑文,像拓荒者,更是歸來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