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軒
那天的天空不算晴朗,也算不上陰沉,只是天地間籠罩著一層迷蒙的白霧。沒有陽光,也沒有雨露,看上去像是一片虛無的空間。我漫無目的地在巷子里走著,看著身邊行色匆匆的各色路人,心中充滿了迷茫。我在心里無聲地呼喚著,沒有人給我答案,就像眼前曲折漫長的幽深小巷,充滿孤獨且沒有希望。
正在寂寞無聊的時候,我看到了它。一只小瓢蟲,卑微地在一處幽暗潮濕的墻角根處緩緩地爬行。我陡生惡念,正想抬腳踩下,轉(zhuǎn)念一想,算了吧,只是一只弱小的瓢蟲而已。在這個充滿意外的危險世界,它不可能活太久。如果讓它安安靜靜地待在角落里,或許還能活過一兩天。想著,我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無意間的一瞥,見它沒有改變方向,依舊按照原來的速度緩慢地前行。我覺得有種“夏蟲不可語冰”的無奈,頓感無趣。轉(zhuǎn)身離開,再沒有停下腳步。
不知道為什么,一整個下午的時間,我一直掛念著那只小瓢蟲。做好手頭的事情,我匆忙地跑到那條小巷,看到它還在原地緩慢地爬著,我松了一口氣。就這樣,我饒有興趣地看著它,看它一點一點地爬著,直到爬上長滿青苔的石階。看著,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奇的現(xiàn)象:那只瓢蟲,從始至終一直朝著一個方向爬,不曾偏移過一分一毫。中午的大雨傾盆,把它的全身澆得精濕。遠處飛來的一塊碎石,砸碎了它小半邊身軀。但它,依然頑強地在爬行。它所爬過的石階上,一路沾染著青色的血跡,看上去格外可怖。它,還是堅定地朝著那個方向爬行,沒有一分一毫的偏移。難道,前方有它的夢想嗎?想到這個詞,我不禁嘲笑自己:你果真是瘋了,一只蟲子身上都能看到夢想。這么卑微的一個生命,怎么可能有資格談及夢想。只要一抬腳,落下,它的人生連同所謂的夢想就全成為了泡影。這么脆弱,還算是夢想嗎?回家的時間到了,我轉(zhuǎn)身離開。它,依然在爬行,朝著那個方向。
第三次見到它,是在傍晚的時候。我一個人背著包,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小巷。然而,在這熟悉的地點、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角度,我卻沒有看到熟悉的它。難道它的生命終于完結(jié)了嗎?我開始瘋狂地四處尋找,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了那熟悉的小小身影。一只粉紅色的瓢蟲趴臥在石階的盡頭,一動不動。它血早已流盡,四只細小的爪子牢牢地抓著地面,好像要努力站起來,向遠方發(fā)出憤怒的咆哮,但是它僵臥不動的身影又如歲月般凝滯沉重。高高隆起的背部像是長年累月馱載著命運石碑,籠罩四周的渾圓光罩顯示著它的不凡和超然。它曾是那么的不屈,盡管伸直的身軀透著吃力艱辛,但小小的頭顱始終高高地揚起;它是那么的執(zhí)著,雖然彎曲的四肢那么拼命勉強,但它的身形始終穩(wěn)健如山。我順著它微微抬起的頭顱望去,看見的是天邊那最后一抹艷麗的夕陽!我看著它,仿佛明白了什么,深深地埋下了頭。
這年夏天,一只瓢蟲教會了我追逐夢想所應有的姿態(tài)。
責任編輯:青芒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