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日子是亙古不變的節(jié)奏,簡單,瑣碎,卻溫情脈脈。大把閑置的時光里,我喜歡搬一條寬寬的凳子坐在院子樹蔭下做作業(yè),暖暖的陽光里,祖母坐在老式的舊木凳上,戴著老花鏡一針一線地納著鞋底,她突然哼起了歌,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似有一種滄桑感,也不知道她哼的是什么,我忍不住問她:“嫲嫲,你唱的是什么歌呀?”
祖母一驚,頭一低,眼睛從針線里移出來:“哎!什么歌也不是,哼著好玩!我年紀(jì)大了,一輩子都是在窮苦中過來的,希望你好好讀書!”
后來我才明白,原來祖母四歲就被我太婆抱來領(lǐng)養(yǎng),她自己老家?guī)捉忝靡粋€一個被別人抱走,長大后祖母四處打聽,和姐妹幾個全都相認(rèn),無奈她們都先后過早地離開人世。祖父生性膽小,一輩子只知道干活,過度的勞累讓他很早就去世了。一場又一場的生離死別讓晚年的祖母倍感凄涼!
因為自己那一輩人口缺失,祖母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們身上,家里好吃好喝的都留給我們。
每一次外出做客,祖母牽著我慢慢行走在鄉(xiāng)間的石板路上,兩岸的稻花和河水的清香迎面撲來,伴著我們的總是悠閑的時光和各種蟲兒的吟唱,祖母的目光時時落在我身上,像風(fēng)一樣柔柔的。
就在我讀師范的第一個暑假,祖母病倒了。祖母去世的那天下午,我還在田野里放牛,她讓大哥趕緊呼我回家,等到我擠到床前,她還一把拉著我,久久不肯松手。
這些年忙于所謂的事業(yè),總是腳步匆匆,我常常忘記了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事情,忘記了走過的地方,忘記了路途中遇見過的很多人,卻從不曾忘記和祖母走親戚的日子,不曾忘記祖母在暖暖的陽光里哼起歌的樣子。
如果一切回到從前,我坐在柚子樹下寫作業(yè),小狗看著小雞在母雞的翅膀下鉆進(jìn)去又鉆出來,暖暖的陽光里,祖母哼著不知名的歌謠,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