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斌
我一夜沒睡。
直到馬所長來到所里后,我才回到值班室,關上門一頭鉆進被窩里。
醒來時已是下午三點多鐘,我發(fā)現(xiàn)我的手機上有二十多個未接電話,有妻子的父親的同事的領導的,剩下的全是劉二毛的。我看了一下,在不到十分鐘內(nèi)劉二毛先是打了七次,然后又在不到十分鐘內(nèi)打了九次。但是不管劉二毛打了多少個電話,在那個時間段內(nèi)我是真正的跟死人一樣。
值班室里亂得跟狗窩一樣,不僅亂而且還彌散著一股男性的汗臭味和強烈的男性荷爾蒙氣味,各種氣味混合于一起,讓人近乎窒息。因為在這里值班的大多是一些招聘進來的小伙子。
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洗了臉喝了茶這才人五人六地坐下來。
我開始一個一個地回電話。
我先給父親回了電話,得知父親沒什么大事,只是告訴我他又到醫(yī)院住著了。父親每年至少要在醫(yī)院待上兩三個月,而且不是一次性地呆著,每次時間長短會隨著季節(jié)的變化而變化,春秋時長,冬夏時短,因為父親當年在對越還擊戰(zhàn)時在貓兒洞蹲了整整半年,回來后雙腿就落下了嚴重的風濕性關節(jié)炎的毛病。秋天將至,父親這個時候住進醫(yī)院純屬正常。說實在的,我倒是有點怨我的父親,從前錢下來后他如果不執(zhí)意回到鄉(xiāng)里,我肯定會和我現(xiàn)在的舅老爺一樣,在機關弄個科長主任什么的位置,每天喝喝茶看看新聞。雖然父親終是憑著老戰(zhàn)友的身份,將他戰(zhàn)友的女兒趙美麗折騰成了我的妻子,我后來也依仗岳父影響,在城關派出所聘了一個治安隊隊長的職務。
趙美麗在一家國企公司上班,有時去有時不去,公司雖然不是她老子開的,但公司的老總在她老子的面前乖得比孫子還孫子。我打電話去時趙美麗好像正在跟一位同事談論什么衣服,我喂了幾聲,趙美麗這才說話,問我有什么事?我說你打我電話了,趙美麗說那是昨天晚上,現(xiàn)在沒事了。我說……我還沒說,趙美麗已經(jīng)把電話掛了。
我最后一個電話打給了劉二毛。劉二毛接電話的速度驚人,在我的手機響到第二聲時,他就把電話接了。
大頭,你在哪?
我能在哪?派出所。
你咋不接電話?。?/p>
忙到天亮,天亮后睡死了,剛醒。
我馬上過去找你。
你有事?
見面再說。
十分鐘不到,劉二毛就開著他的那輛吉普過來了,然后將我拉到了城外。
去哪?我問。
劉家后院。劉二毛繼續(xù)開車。
劉家后院是劉二毛老子建的一處農(nóng)家莊園,隱匿于城外的山林之中,外面的人以為這是一個大戶人家,可這里實際上是一個休閑吃飯喝酒打牌的好地方,平時能夠來到這個地方的人非親即友。
我以前來過一次,也是劉二毛帶來的。
山莊里沒什么人,劉二毛直接將車開了進去,然后我倆來到了后花園的一個涼亭。
等服務小姐將茶水送上來后,劉二毛便問我,大頭,我找你問點事。
什么事,搞得這么神秘兮兮的。我裝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昨天晚上你們幾個人參加行動了?
你問這干嗎?
有事。
到底什么事?
你只管告訴我昨天晚上你們幾個人參加了行動。
我看了看劉二毛,劉二毛盯著我,一臉的焦急。
我扭過臉,自顧端起了茶。
金黃色的茶葉在水中根根直立,看上去就像一件藝術品,我知道這一杯黃金茶至少得一百塊。
我喝了一小口,茶色好看,茶水卻淡。
劉二毛依舊盯著我。
二毛,我不能告訴你,再說也不關你的事。
大頭,我們是什么關系,??!
這是紀律,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行。
中中中,我們不說這個,等會兒,我請你吃飯。
今天不行,我答應過六指和巴子,今天晚上請他們倆喝酒,因為他們昨天晚上跟陪我忙了一個晚上。
行了,要不把他們倆也喊過來。
不行,這是我的事。
好好好,聽你的。
劉二毛說了從包里掏出兩條軟中華,扔到我面前。
你這是干嗎?
這是人家送我的,我也不抽煙,你就代我受受罪。
行,算我?guī)湍阋淮蚊?,但下不為例?/p>
中。
一杯茶沒喝完,我就逼著劉二毛把我送了回去。
我把六指和巴子喊到城邊的一家狗肉館,要老板燒了一鍋狗雜和一條狗腿。狗雜和狗腿還沒上桌,六指和巴子就屁顛屁顛地來了。等他倆坐下,我從包里掏出劉二毛給的兩條軟中華,一人扔了一條。
六指說,師傅,有情況?
我說,少問。
六指笑了笑說,明白。
我掃了一眼他們,努了努嘴,等他們坐下后,我告訴他們,昨天晚上的事,你們不要對任何人說,知道不?
巴子說,知道,打死都不說。
我說,昨天晚上我們可能又逮了一條魚。
巴子說,真的?
我說,剛才劉二毛找我了,問昨天晚上的情況,我沒告訴他。但我知道,他一定會找你們倆問情況,到時你倆得給我把嘴關死了。
六指說,師傅,你放心,如果劉二毛來找我們,我們不會吐半個字。
我說,那就行。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大麥茶,一股的焦糊味,但比劉家后院的那杯黃茶來得實在。
狗雜上了桌,巴子迅速地開了一瓶啤酒遞到我面前。相對于六指來說,巴子要聰明伶俐得多。
我喝了三瓶啤酒,就感到肚子有些脹。巴子和六指又斗了起來,他們喝了四瓶喝五瓶,喝了五瓶喝六瓶,等他們開完第七瓶啤酒時,我站起身說,行了,你們到此為止。
我點上一支煙,掏出一疊錢扔在桌上,然后自顧走了出去,剩下的交給他們倆。我知道我一走,他們還得拼。當然,那是他們的事,我相信他們的酒量,也相信他們的把控能力。話又說回來,年輕人沒個斗志不行,就得有股子不服輸,敢沖敢闖的精神。幾年前我陪馬所長出門辦案,經(jīng)常在酒桌上喝得胃出血。endprint
我到家時趙美麗正靠在沙發(fā)上玩手機,新買的,蘋果七,花了五千多。去年好像也是這個時候,蘋果六剛出來,趙美麗就去買了一部,在家擺弄了一個晚上。
大頭,你快過來,我給你看一段視頻。趙美麗興奮地說。
什么視頻?
一個男人跟小三開房,讓他老婆帶人堵住了。
無聊。我瞪了趙美麗一眼,屋里燈光微弱,趙美麗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表情。
我到陽臺上拿了衣服,直接去了洗澡間。我得趕緊洗個澡,從昨天晚上吃過飯后,我就想洗澡,可一直沒洗,身上都快臭了。我是一個很講究衛(wèi)生的人,而且有個最大的毛病,鼻子特靈。
我從洗澡間出來,發(fā)現(xiàn)了客廳邊上的放著一個紙箱。我走過去掃一眼,竟是一箱茅臺酒。
我回過頭看了一眼趙美麗。
我說,這酒是哪來的?
趙美麗說,劉二毛送來的。
我說,什么時候?
趙美麗說,一個小時前。
趙美麗說話時依然盯著手機,連頭都沒抬一下。她不是在朋友圈里聊天就是在朋友圈里曬著什么,她有這個習慣,這個習慣也讓我非常反感,我曾多次提醒過她,可她置若罔聞,依然我行我素。
我拿起手機坐在客廳的另一邊,與趙美麗隔空而望,我不想跟她坐在一起,煩。
趙美麗掃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對我的做法有些不滿,但我沒有妥協(xié),依然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我想發(fā)一個信息,但我還是忍住了。
我閉上眼睛,開始回憶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本來不是我值班,可馬所長晚上喝多了,請我?guī)退斠粋€晚上,這樣的事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等我趕過去時馬所長已經(jīng)被兩個干警送回去了,于是我就坐在值班大廳里喝喝茶抽抽煙,打發(fā)著時間。沒想到快半夜時報警電話突然響了,報警人說天花小區(qū)有人在聚眾賭博,我立馬招呼六指和巴子趕了過去。
當我們撞開天花小區(qū)某幢302室的門后,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賭博的人,倒是看到一男一女赤身裸體地扭纏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我們的突然闖入讓兩人驚慌失措,以至于像兩根洗凈了的蘿卜一樣呈現(xiàn)在了我們的面前。
我很快確信這兩個人不是一對夫妻,如果是的話我們將無法收場。在經(jīng)過短暫的詢問后我讓六指和巴子將這對男女押回到所里。
等我們回到所里,一個民警告訴我,有人多次報警,說天花小區(qū)某幢402室有人賭博。我愣了愣,這才明白我們剛才走錯了門。于是我立即帶著巴子和六指殺了回去。然而等我們敲開402室的門后,一個女人穿著睡衣從房間里沖了出來,朝我們發(fā)飚。我只好一邊解釋一邊不停地向對方賠禮,然后示意六指和巴子緊急撤退。
再次回到所里,六指和巴子把一肚子的怨氣全部撒在了那對男女的身上,直到天外大亮,他們才放了兩人。
等馬所長趕到所里來時,一切早已風平浪靜,我沒有告訴他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這本來就無關緊要。我只是向馬所長點了一下頭,接過他遞過來的一支煙后,就迫不及待地貓到了值班室蒙頭大睡。
我關上辦公室的門,看著那天晚上警務通所拍攝的影像。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上級要求我們每次出警必須配戴警務通,也就是一個掛在胸前的微型攝像機。那天晚上回來后,我就將六指和巴子的警務通要過來,然后將有關那對男女的影像全部剪切下來,加上我的一共三段畫面。
我將每段錄像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我不是好奇,更不會對那兩個赤身裸體的男女感什么興趣,這樣的畫面我見多了,我只是想加深對那個男的印像,力求從我的記憶中搜索到關于他的蛛絲馬跡。
當我看過第三遍的時候,我有了感覺,我感覺到這個男人我以前似乎在什么地方看過,可是我一時想不起來在什么地方,什么時候。但我敢肯定我見過對方,或許還跟他在一起喝過酒。
我繼續(xù)在我的大腦里搜索,但我的努力最終沒有任何的結果。
劉二毛的電話來了,這是我預料之中的事,我敢肯定劉二毛在打電話給我之前,他分別找過六指和巴子,并且沒有得到任何的結果。
劉二毛說,哥,你在哪?
我說,劉二毛,你喊我啥?
劉二毛說,我喊你哥呀!
我說,你喊我哥?
劉二毛說,對??!我不一直這樣么?你是我哥!
我糊涂了,自打與劉二毛認識那天起,劉二毛從來就大頭大頭地叫我。如果我稍微慢一點應聲,他就會把嗓音提高八度,大喝一聲,死大頭,聾了!
可是,今天,劉二毛竟然叫我哥。
我沉住氣說,二毛,你有什么事嗎?
劉二毛說,哥,你說話方便不?
我說,我一個人在辦公室,你說方便不?
劉二毛說,哥,我問過六指和巴子了,他們說東西都在你那兒。
我說,什么東西在我這兒。
劉二毛說,影像資料。
我說,什么時候的影像資料?
劉二毛說,那天晚上的。
哪天晚上的?我故意遲疑了一下,你指什么?
劉二毛說,哥,就是那一男一女的。
我說,那有什么用,男男女女之間的齷齪事,看著就他媽倒味口,我刪了。
劉二毛說,刪了?
我說,刪了,咋了?
劉二毛,你真刪了?
我說,是啊!二毛,你要想看,網(wǎng)上多的是啊!
劉二毛說,不不不,我就是問問。
我說,你認識那個人?
劉二毛說,銀行的一個朋友。
我說,行了,沒別的事了吧!
劉二毛說,沒了沒了。哥,你先忙!有空我請你喝酒。
沒等我說什么,劉二毛已經(jīng)把電話掛了。
我喝了一口茶,重新將那幾段視頻看了一遍,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為了看那種令人惡心的場面,我只是想再次加深對視頻中那個男人的印象。endprint
我已經(jīng)將這個男人的形象深深地記在了腦海里,這種超常的記憶本領是我近年來刻意學習的,以至于練就了我一項特殊的技能。但為了防止萬一,我每次都非常認真地將當事人的形象反復查看,以達到在人群中能一眼認出對方來。
我不能直接用那個男人的赤身裸體的照片,于是我用PS截下那個男人的腦袋,然后再通過配上另一個人和身材,一個長相標準的男人形象呼之而出。在做好這一切后,我打電話給巴子。
門外很快傳來了敲門聲,隨即巴子閃了進來,并習慣性地關上門。
師傅,你有事?
我點點頭,將打印好的照片遞到了巴子的面前。
你到縣城幾家銀行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人。
行,我馬上去。
記著,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六指。
知道。巴子沖我點點頭,拿起照片就走。
巴子走后,我放松地仰躺在寬大的老板椅上,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和激動。我覺得此時此刻我應該做點什么,好好慶祝一下。
我發(fā)了一條微信,然后靜靜地看著手機屏幕。
不到十秒,手機叮當一聲,對方回了。
我很快沉浸在微信之中,心情變得越來越好。
不知什么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我拉開門,見兩個民警一左一右架著一個男人往審訊室方向走。
我說,怎么回事?
胡隊,這人把人家的早攤點給砸了。一個民警說。
噢!我應了一聲,讓開身。
當他們從我面前走過時,我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
又是一個酒鬼。
降央卓瑪唱起了《西海情歌》,那是我手機的鈴聲,我立即退回辦公室。
電話是巴子打來的。
師傅,人找到了。
是哪個銀行的?
是農(nóng)行的,而且還是一個副主任。
行了,你馬上回來。
好來!
巴子很快就回來了。
巴子帶回來的消息讓我越發(fā)興奮,他不僅找到了這個人,而且還把這個人的聯(lián)系方式也找到了。當巴子將東西交給我時,我從抽屜里掏出一條黃鶴樓,扔到了他的懷里。這是前幾天一個開賓館的老板送我的。
巴子走后,我立即拿出另一部手機,給那個叫楊平安的副主任發(fā)了一條短信。
你是誰?對方很快回了。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東西在我手上。
我有什么東西在你手上?
那你等一會兒。
我立即將一張截屏的照片發(fā)了過去。
你到底是誰?
我沒再回,而是隨手將手機扔在了桌上。
接下來,手機信息不斷地涌入,當我感到差不多的時候,直接將這部手機關了。
我打開新浪視頻,隨便點了一個新聞,讓其隨意播放。
跟我預料的完全一樣,劉二毛的電話很快打了過來。等手機第二次響起來后,我這才接了電話。
二毛,有事嗎?
哥,晚上有時間不?
我正在現(xiàn)場,等會兒說。
行行,我等你電話,你先忙!
吃了午飯,我在辦公室室睡了一覺,下午上班后依然玩著微信打發(fā)著時間。
我相信劉二毛會給我打電話的。
沒想到,人嘴真的有毒,就在快下班時,馬所長的電話來了。
馬所長說,胡隊,你有空不?
我說,馬所,我正在辦公室。
馬所長說,剛才有人報警,你馬上帶兩個干警去了解一下情況。
我說,行。
我?guī)е鴥擅删业綀蟀溉藭r,對方正在河邊站著,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少婦。
是你報的警嗎?我走過去問。
是??!少婦回頭掃了我一眼。
有什么事嗎?
你看,河里有一只小鴨子,快淹死了。
我愣了愣,看了看少婦。
少婦說,你看我干嗎?
我說,你剛才說什么?
少婦朝河上指了指說,那兒有只小鴨子,快淹死了,我讓你們來救它。
你就是為這個報的警?
是??!這不能報警嗎?
我咬了咬牙,真想當場給這個少婦兩個嘴巴,但我忍住了。
我看都沒看河面上的那只鴨子,轉身就走。
回到所里,我把出警的情況告訴馬所長,馬所長聽后大笑起來,馬所長說,胡隊,淡定淡定,這說明咱們這屁地方的公民防范意識和法律意識都增強了。
我說,這是我到派出所上班以來遇到的第一個奇葩報警。
馬所長說,以后像這樣的事有的是。
我說,行了,這都是些什么破事!
說了,我轉身出了派出所的大門。
我剛走出來,劉二毛就迎了上來。
哥,你咋不接電話?。?/p>
你打我電話了?
我都快把你電話打破了。就是沒人接。
是嗎?
我掏出手機,果然有十幾個未接電話。我撥弄了一下手機,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竟然我將手機調(diào)到了靜音狀態(tài)。
劉二毛再次將我?guī)У搅藙⒓液笤?,當我走進一間客廳時,我一眼認出了坐在里面的那個男人,雖然素昧平生,但我對他印象深刻。
楊平安,縣農(nóng)行的副主任。
你好!對方站起身,笑著迎了上來,主動伸出了手。我伸手象征性地跟對方淺握了一下。
我知道劉二毛這次請我來的目的,但我就是只字不提,每次劉二毛把話題打開,我就故意顧左右而言他。終于,劉二毛耐不住了,端起一滿杯酒,向我敬了一下,然后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哥,今天請你來,是要你幫一個忙。
我故意皺起眉,扭頭看著劉二毛。endprint
什么事?
哥,你看這個。
劉二毛說了掏出手機遞到我面前。我掃了一眼,手機上的那張照片我再熟悉不過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楊平安,此時他只顧夾著菜,像是什么事兒也沒有一樣。我暗自佩服對方的定力,果然非同一般。
這是什么?
這是有人發(fā)給楊主任的。
誰?
知道是誰我就不找你了。
你什么意思?
哥,我懷疑你的手下有人背著你在干壞事。
不可能,沒人有這么大的膽子。
哥!
我回去問問,誰敢這樣做,我要了他的狗命。
哥,這事你一定要幫幫忙!
劉二毛說了,端起酒杯,在我的酒杯上碰了一下,然后又一口把整杯酒喝了。
劉二毛喝多了,當我走的時候,劉二毛還跟狗一樣趴在桌上。
到家后,我發(fā)現(xiàn)我的包里多了兩萬塊錢。我仔細想了想,從我進門到出門,我的包一直在我的身邊,這錢是怎么被人塞進去的?
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來什么時候讓人找著了機會。
洗了澡出來,趙美麗依然躺在沙發(fā)上玩著微信,就像我是空氣一樣。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我掃了一眼,隨后便忽地站了起來。
我開始快速地穿起了警服。
今晚又值班?趙美麗終于昂起頭,看了我一眼。
有人在大街上打群架,我說。
明天早上回來記著幫我?guī)г琰c。趙美麗說了,又把身子縮了回去,繼續(xù)著她永遠干不完的事業(yè)。
次日上午,我用信封將兩萬塊錢封好,叫巴子送到劉二毛的房地產(chǎn)公司,并且要直接交到了劉二毛的手上。
如果要是在兩三年前,我說不定會收下這點錢,但現(xiàn)在不行,我不可能要這兩萬塊。雖然我知道這錢是楊平安給的,劉二毛不可能出這筆錢。如果我沒搞錯的,我相信,楊平安給劉二毛的遠遠不止這個數(shù)。
那是他們的事,我不想管,也不想知道,君子愛財,各取各道。
劉二毛給我打來電話,自然是因為這兩萬塊錢的事,我簡單地說了兩句,然后直接把電話掛了。
我忽然覺得劉二毛很不懂事,要么就是故意跟我裝糊涂,把我當二百五,因為他連最起碼的行情都不懂。
我感到十分不快。我覺得,有些事情再這么下去,對我沒用任何的好處,我必須繞過劉二毛,再來一回快刀斬亂麻。
我從抽屜里拿出那部備用手機,再次給那個叫楊平安副主任發(fā)了一張截圖。我不想再跟劉二毛糾纏了,我要直接跟楊平安對話,我要讓他知道,他這么不懂事的后果很嚴重。
楊平安的信息來了。
我和楊平安用信息來來回回對決了數(shù)十個回合,在我的猛烈打壓下,楊平安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同意用二十萬元買回我手中關于他的一切信息。
這是我的又一次勝利,這是第多少次勝利我已經(jīng)忘了。
三年前,我借助岳父的樹蔭到城關派出所干治安隊隊長不久,我很快就從幾次辦案中悟出了個中玄機,并開始私下經(jīng)營,屢試不爽,此后我不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我將電腦中有關楊平安的視屏拷貝了一份,然后打電話給六指。
對于我一手帶出來的徒弟巴子和六指,天地良心,我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們,即便我在冒著極大的風險吃肉,我也會讓他們倆喝上湯啃上一塊骨頭。但我不會將任何事情告訴他們,就算平時讓他們辦事,我也是分而治之,不讓他們共同為我去完成同一件工作。
六指推門而入。
你今天晚上有事嗎?我說。
沒有。
那行,我想請你幫我辦件事。
師傅,你說。
我今天下午要出去辦件事,可我一個老同學托我給他帶件東西,到時你幫我拿一下。
什么時候?
到時我打電話給你。
行,我等你電話。
趙美麗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都快下班了。我問有什么事,趙美麗說,你買點熟菜回來。
我說我晚上值班,回不去。
趙美麗說,我爸下班后來我們家吃飯。
我說行,我馬上買了先送回去。
對于趙美麗,我有時可以慢待,但對于我那位身在要職部門的泰山大人,我不敢有任何的馬虎。
我立馬上街買了幾個熟菜,然后驅車送了回去。到家時趙美麗竟然還靠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玩著手機。
爸什么時候來?
他剛才來電話,說臨時有事,來不了。
不來了?我愣了愣,看著趙美麗。
是,趙美麗頭都沒抬。
我沒再說什么,跑到衛(wèi)生間撒了一泡尿,然后又出了門。
我沒有再回派出所,而是開著朋友的車來到城邊的一個小飯店,要了兩個小菜和兩瓶啤酒。
在飯店里磨蹭了好幾個小時,這才起身來到城東的公園。
我看了一下時間,正好晚上九點,于是我掏出另一部手機,給楊平安發(fā)了一個信息。
城東公園地處城市邊緣,是一個建成不久的公園,西大門更是面對城外,因為周邊的小區(qū)還沒有建成,平時往來人員極少,是一個情侶約會和散步的好地方,只是前不久,這兒連續(xù)發(fā)生了幾起搶劫案件,為此來這兒的人一下少了許多。
但這兒的環(huán)境確實不錯。
我將車遠遠地停在公園西大門對面的一排垂柳樹下,然后給六指打電話。
六指,你馬上去城東公園西大門.
六指說,現(xiàn)在嗎?
你說哩?
我馬上去。
對于六指的追問,我很不滿,因為我說的已經(jīng)很清楚了,可他卻還要那么追問一句,簡直就是榆木腦袋。如果是巴子的話,一定會給我一個利落的回答。
但這樣的事情,我不能叫巴子去做。endprint
不到十分鐘,我遠遠地看見六指開著一輛小別克過來了。
我準備再次與楊平安聯(lián)系。
我的信息還沒有發(fā)出,又一輛車開了過來。我確信,來的一定是楊平安。
果然,借助于路燈光亮,我看到楊平安一個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把東西扔到后面的那輛車上。我用信息指示楊平安。
我要的東西呢?
放心,明天一早你就會收到。
在我的望遠鏡鏡頭中,楊平安遲疑了一下,但他隨后又順從地從車上拎著一只包走到了六指的車旁,并將包扔進了六指的車內(nèi)。
六指駕車迅速地離開了現(xiàn)場。
我一直沒動,遠遠地盯著,我要看看楊平安接下來會干什么。
讓我放心的是,六指的車走后,楊平安竟然什么也沒做,就急急忙忙地鉆進自己的車里,迅速地離開了。
我頓時釋然。
溜達了一會兒,我打電話給六指,問六指在哪。六指說在所里。我說我剛回來,你馬上到姐妹茶吧,六指說行。
我趕到姐妹茶吧時,六指已經(jīng)在那等我了,讓我意外的是,巴子也在。
我走到兩人面前,朝他們點點頭,六指,東西哩?
六指說,帶來了。
六指說了,從身后拿起一只黑包遞到我跟前。我接過來,快速地拉開,包里只有幾張紙和一疊照片。
我拿出那疊照片,僅僅掃了一眼,氣得差點叫出聲來。
我說,你這是什么意思?
六指沒動。巴子卻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
巴子說,請允許我們最后叫你一聲師傅。
我盯著巴子。
巴子說,師傅,我們這是受人之托,才調(diào)查你在外面包二奶的事。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誰讓你們干的?
你的妻子趙美麗,還有你的朋友劉二毛。
卑鄙!
他們確實不怎么樣!巴子說了,又從另一只包里掏出幾張照片遞給我。這幾張照片,一下?lián)糁辛宋业囊Α?/p>
照片中劉二毛和趙美麗纏在一起的樣子,簡直不堪入目。
我們在暗中調(diào)查你的時候,也順便幫你調(diào)查了一下趙美麗和劉二毛。沒想到,他們倆竟然會背著你干出這等見不得人的事來。
巴子說話時,依然站著。
我發(fā)瘋一樣地將照片撕得粉碎。
六指和巴子看著我,面無表情。
我說,你們想怎么樣?
巴子說,我們只想拿回屬于我們的東西。
什么東西?
胡大頭,別跟我們裝糊涂。你干的那些事,我們可是清清楚楚,每次我們都幫記著,你仔細看看那幾張紙。
我不想看,我知道,巴子說得沒錯。
你們到底想怎么樣?
胡大頭,這幾年,我們在一起至少掙了有七八十萬。
我沒作聲,此時此刻,在他們兩人面前,我就像那天晚上的楊平安一樣,赤身裸體,一覽無余。
巴子又說,我們不會多要,剛才六指已經(jīng)拿了二十萬,加上平時你給我們的一些零碎,我們都算著。今天你再給我們?nèi)f,咱們兩清。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做夢。
行,如果你不愿意,我們會把這些東西交給需要它的人。
你們敢!
那咱們就試試。
巴子說了,拉起六指大步地向外走去。
回來!我吼了起來。
巴子和六指似乎并沒有聽到我的吼聲,依然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茶吧!
我的眼前一片混沌。
責任編輯/董曉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