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凌云
我允許你靠近那些用骨頭行走的人
允許你向月亮退回自己
出自星空的尊嚴
允許你做一個被萬物喜愛的小丑
允許你一次性吃完一生的糧食
我更允許你有大海的自由
在心里藏下眾多河流帶來的秘密
允許你,在絕望中
像我一樣,愛上塵世漸漸縮小的背影
而一切圍繞我的,比如數(shù)字
我無法讀懂的自作多情者。比如男人
我躲避不了的自然災(zāi)害。比如親情
我絕處逢生的枯草,再比如——
那些可以觸摸到的事物,比如宇宙
我經(jīng)年的家鄉(xiāng)。比如虛無,我夜夜寵幸的
愛人,比如深夜,我熱忱多年的美酒
和——
釘在十字架上的人,我的分身
背部長出的蝴蝶,我的縹緲
年少放飛的蜜蜂,腫起的悔恨
和那些伸手抓空的事物——
我不曾去過圣托里尼
不曾走投無路時去過酒吧
不曾唱過一首你喜歡的情歌
不曾變成你畫中那個人
不曾沒有推開你的吻
不曾故意等待屬于我們的命運號
不曾暴露我的心事
不曾躲避過你的追問
不曾有絕望的回返
不曾偷偷離去
不曾讓你在全世界找我
不曾把我們的相遇變成虛幻
不曾在再見時假裝遺忘你
不曾在結(jié)局嫁給了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
我在云上奔跑,不斷靠近落日
遠處是湖泊,是一個人走失的眼睛
神說:“刺向它,你就可以重新復(fù)明”
我尚且恐懼著,自己窮極一生難以舉起的摯愛
在這個過程中,我刺傷了手指,折斷了腰身
感受了疼極無知的幸福。我不曾懷疑自己內(nèi)心的海
不曾懷疑自己一根枯草的身份
它們從未被吹過,形同我從未關(guān)心過人類
一個樓梯是一次重生,一次對談是一次淪陷
我再不能忽視那些被你輕慢的事物
即便對象是我,如此輕飄
我尚是一盞黑暗之燈,洞見所有塵世之美
接受你的探問,是我作為鬼神的使命
拔掉那些刺,包括田野間偽善的巫婆
和鄉(xiāng)村流氓諂媚的問好,在迷途中演繹幸福
用真誠無限接近我的恐懼
接近愛的真理與虛無
所以把你所有的熱情賦予我吧。鞭子、訓(xùn)斥、滅亡
我自造一千顆心臟面對
我兩手空空,就為了和你相愛
我們從喚魚池中來,成為欲望的首領(lǐng)
沖破水的子宮
把天空看似寧靜的外衣
剝成鮮紅的人臉
在“流觴”之間,我們也把淚水偷倒于此
抬頭就長出面具——布滿雜草的玫瑰園
我們是王弗的陰影,也是蘇東坡的冤屈
這些年他們離去,用天空、用傷疤、用廢墟
我們在行走中用心頭的刺找到了他們
直到刺傷雙腿,刺成一種人體蜂窩
他們就會復(fù)活
就會用他們的死,喚醒自己心頭的廢墟
那些連接時空的臍帶。如同一扇鏡面前后的破碎
同時為自己哭泣
不斷的壓縮。正如你不斷的滅亡
縮小如一片人間,一場投湖,一個男人薄涼的背影。
再殺出去
養(yǎng)一千只豹子在心里,不給水,不給糧
如此折磨,與你崇高的痛苦匹配
深夜再不會顫抖,恐懼再不會贖罪地扇到臉上,
滅亡不會自焚地,刺穿內(nèi)臟
女人依舊在孤燈下等待男人的回返,小孩的身體沒有裝進大人
腳還是腳,沒有破洞
需要一場春天,用一萬種黑夜構(gòu)成
詩觀:寫詩是理智和情感的平衡體。兩者缺一不可。更多的時候我靠著一種有神依附的靈感進行非理性寫作。發(fā)覺這樣的作品比精雕細琢的語句來得更渾然天成。所以我的詩歌寫作既是細致的觀察,也是內(nèi)心真摯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