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跟著外婆長大的。
十來個月時,外婆就開始喂我吃飯了。切得細細的面條、用熱水泡軟的饅頭、煮得爛爛的菜葉子,不知是我胃口好,還是外婆做得好吃,反正不管外婆給我吃什么,我都能大口大口地吃個精光。外婆卻無端地拭起了淚:這丫頭懂事,知道外婆給她弄不來好的,粗茶淡飯也能吃得這么香。
怕我營養(yǎng)不良,外婆背著舅媽,每天偷偷拿出一個雞蛋,給我增加營養(yǎng)。其實舅媽人不壞,但日子過得實在緊巴,那些雞蛋是用來換油鹽醬醋的,平日里連表哥表姐都不舍得給吃的。外婆心疼我,想要用這種方式彌補我缺少父母關(guān)愛的遺憾。
但其實,我一點都沒覺得遺憾,有外婆對我的愛就夠了!等我大一點的時候,外婆會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表哥表姐都上學(xué)去了,外婆就只做給我吃?,F(xiàn)在想來,外婆確實是有點偏心,她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我。
每天晚上,我都跟著外婆睡,躺在外婆的懷里聽她給我講各種故事。外婆的故事里沒有白雪公主,也沒有大灰狼和小白兔,都是活生生的人和事,如臥冰求鯉、賣身葬父等二十四孝的故事?,F(xiàn)在想來,那些故事不僅陪我度過了許多甜蜜的睡前時光,更讓我明白了很多做人處事的道理。
那時候,我曾經(jīng)天真地對外婆說:“外婆,我要一直跟著你睡,一輩子都不離開你。長大后,我要帶你去很多好玩的地方,吃很多好吃的東西?!蓖馄艣]有說話,卻笑得很滿足。
七歲那年,父母來接我,說要帶我回城里上小學(xué)。我哭著抱緊外婆的腿,死活不肯走。外婆也哭了,眼淚嘩啦,但最后,卻是外婆掰開了我的手,她讓我乖乖地跟父母回去上學(xué)。她說,即使走了,也可以隨時回來看她。
我回到城里上學(xué)后,學(xué)習(xí)任務(wù)的繁重讓我根本無法隨時回去,只能等節(jié)假日父母有空時,才能回去看看外婆??墒侵鬀]多久,外婆就病倒了。
有一次,父母主動去學(xué)校接我,說要帶我去看外婆,我高興極了??珊髞砦也胖溃鞘俏易詈笠淮慰吹酵馄?。那天,外婆握著我的手,緊緊地盯著我看,眼神里都是留戀和不舍啊!
再后來,我漸漸長大,讀書、工作,每天忙得團團轉(zhuǎn)。只有偶爾靜下來的時候,外婆的音容笑貌才一點一點地從我腦海里浮現(xiàn)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那些過往點點滴滴的甜蜜?;貞浝铮馄判Φ媚敲礉M足那么欣慰。也許,外婆一直在回憶里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