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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年,開飯店還得配臺電視機

        2018-01-24 03:17:11
        文史博覽 2018年12期
        關(guān)鍵詞:旅社彩電水利廳

        1983年,我申請了個體工商戶營業(yè)執(zhí)照后,便借來300元,擬去武漢漢正街買些針頭線腦的小百貨。從老家湖南攸縣網(wǎng)嶺鄉(xiāng)乘汽車到長沙,再換乘當(dāng)時的蒸汽火車去漢口。為了省錢,我坐的是慢車,全程票價8.5元。沿線大小車站70多個,每站必停。一路行駛了18個小時后,才到達目的地。

        乍進大城市,滿眼都是高樓大廈、擁擠的人流。我對大的旅社望而生畏,便七彎八拐鉆小胡同,住進一家小旅社里。

        旅社狹窄的過道邊一間房子里,嚴嚴實實地關(guān)著門,里面播放著音樂。耐不住好奇,我老站在門口竊聽。老板滿臉不悅:“老堵在過道上干嗎,想看就進去嘛?!?/p>

        囊中羞澀,我心里惴惴的:“要買票嗎?”

        “自家的電視機,買啥子票呢?!?/p>

        推門進去,里面只有兩個人,端坐在小方桌前,傻傻地盯著桌上一只約六寸見方的小匣子。匣子正面的玻璃屏上蠕動著手指大的人影。為加強清晰度,窗戶掛著厚厚的窗簾。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熒屏上閃著白光。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世間竟有這等新奇的東西。另一種感覺是太奢侈,太浪費,一個這么稀罕的東西只供三四人看。要知道,我們那山溝里,縣放映隊每年只來放一次電影,周邊十里八村的人都會趕來看。大禾坪里擠得滿滿的,連站腳的地方都難找,沒找到位置的甚至爬上樹或騎在墻上看。

        聽說這小匣子要好幾百塊錢,在當(dāng)時要頂幾頭肥豬。這對長年在泥巴里摸爬滾打才勉強填飽肚子的我來說,它再奇巧,也不能當(dāng)飯吃,恐怕這輩子與它無緣。

        擺了3年地攤后,有了點積蓄,便在攸縣網(wǎng)嶺鎮(zhèn)106國道旁一塊荒山上建了一幢新房。不僅花光了積蓄,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只好利用現(xiàn)成的新房開了家路邊小飯店。那時物價便宜,豬肉只有1.2元一斤。擺上兩張桌子,買上十幾塊錢菜,就開張了。客源是106國道上過往的司機。

        夫妻搭檔。老婆做飯、炒菜,我跑堂。老婆的烹調(diào)技術(shù)比煮潲好不了多少,但很實惠。那時的人們剛解決溫飽,不怎么挑剔,每天顧客盈門。

        紅紅火火幾個月后,生意突然冷落,幾乎整天不開鍋。我們兩口子心急如焚,坐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公路上在塵土中呼嘯而過的汽車。

        這天午后,一個滿臉油污的大個頭踏進門來。原來是他的小貨車在我家對面的公路上拋錨了,這上下一里許只有我這幢孤零零的房子,來用餐也是無奈之舉。

        因多日沒客人,爐火熄滅了,必須重新生爐子。他等了老半天,寂寞無聊,抱怨道:“連個電視機都沒有,咯飯店咋開哩!”

        當(dāng)時的農(nóng)村,許多人還不知道電視機為何物,但也有幾家飯店捷足先登,有了電視機。我當(dāng)時正積攢了些錢準備去還房債,現(xiàn)在看來還是先買了電視機再說吧。買電視機要上縣城五交化公司,且只有12英寸、14英寸、17英寸黑白電視機。一不做,二不休,辦事就得搶占時代至高點,我當(dāng)即抱回一臺17英寸的電視機。抱回來,即擺在門口播放。它很為我掙臉,眾人都高看我一眼,說我做生意賺了大錢。飯店也馬上起死回生。

        然而好景不長。一年后又悄悄地冒出了彩色電視機。彩電是進口的,價格昂貴,憑票特供,只有規(guī)模大的企事業(yè)單位才能分得一張彩電票。也有走私的,有些人因走私彩電被關(guān)進了大牢,甚至吃了槍子兒。離我家不遠的網(wǎng)嶺鎮(zhèn)上有家飯店,不知從什么渠道弄到了一臺彩電,突然門庭若市。

        這玩藝兒買不起,也無法買到,生意又江河日下。沒奈何,只好關(guān)門大吉。

        上有老下有小,為了生計,我只好投靠妻子的堂兄,去青海西寧市賣水果。堂兄在青海省水利廳工作,全家定居西寧。其父,也就是妻子的伯父,旅居臺北。因兩岸未通郵,他托人從香港郵回一臺31英寸的東芝牌彩電。但由于當(dāng)時的青海、甘肅還未設(shè)海關(guān),只能郵到西安。

        海關(guān)辦事很刻板。三次往返西安,一次次補辦證明文件:街道辦事處的、水利廳的、西寧市公安局的、青海省外事部門的,歷時兩個多月后才領(lǐng)取。而且從西寧到西安846公里,且不說舟車勞頓,光那三次往返西安的車費和住宿費,加上依法繳納的關(guān)稅,也花去了不少錢。

        貨提回來后,在水利廳幾百人的家屬大院里轟動一時。許多人都趕來看電視,晝夜不得安寧。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里,好些還是上司的眷屬,得罪不起,只能滿臉春風(fēng),泡茶、敬煙、擺果點。至夜半三更,人散盡,滿地?zé)煹?、瓜子殼,一片狼藉。全家人都叫罵:咯電視機是只鬼。

        這也是我第一次享受彩電。我的消費水平總比別人慢半拍,直至國產(chǎn)彩電普及,我才有了一臺14英寸彩電,后隨著國產(chǎn)彩電迅猛發(fā)展,出口到歐美、中東、東南亞等9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占全球市場份額的七成,我家的電視機也不斷更新,幾年一換。

        2018年,我女兒買回一臺55英寸超薄液晶彩電,很精巧,像一塊5毫米厚的平板玻璃。據(jù)說是市場流行的最新款式。國產(chǎn)彩電的研發(fā)日新月異,不知它又能時髦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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