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潘草地海拔在3500米以上,由于排水不良,形成大片沼澤。草地氣候極為惡劣,年平均氣溫在零度以下,雨雪風暴來去無常。2016年9月20日,是記者隨松潘毛爾蓋片區(qū)派出所騎警隊巡山的第二天。在嚴酷的自然環(huán)境中,騎警隊巡山時經(jīng)常會遇到比盜馬賊更兇險的沼澤暗布、餓狼潛伏,還有雞蛋大的冰雹突然襲擊。有時在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原,大雪封死去路,騎警們在冰天雪地中承受著極度寒冷饑餓和荒野寂寞……正如隊員陳明所說:“每一次巡邏都是玩命。”面對這些艱險,憑借一口糌粑、一個睡袋、一支步槍和一匹馬,騎警隊的隊員們忠實地堅守在高原之上,保一方平安。
火堆取暖,喝馬茶吃糌粑
2016年9月19日清晨,毛爾蓋鄉(xiāng)飄起了冷雨。毛爾蓋片區(qū)派出所門外,所長洪渡扎西囑咐戰(zhàn)友:“多帶點衣服,這次估計里頭要下雪?!?/p>
隊員杜介足提著3個塑料口袋走了過來,口袋里裝的是酥油、青稞面和奶渣。“夠不夠,所長?”洪渡扎西撥開口袋掂了掂,點了點頭。杜介足說,口袋里裝的食材,是用來做糌粑的,這也是進山后唯一的口糧。騎警隊按計劃準時出發(fā)。中午,隊伍歇息。杜介足從口袋里抱出一堆木柴,生起了火,大家圍坐在一起,各自把水壺湊近火堆取暖。杜介足取出酥油、青稞面和奶渣,用熱水一和,捏出糌粑,遞給每個人。隊員們喝一口馬茶,吃一口糌粑。
杜介足把一個糌粑遞給記者:“嘗一塊嘛,這是我做的,吃一塊管一天?!庇浾呖吹?,糌粑形同月餅,咬下一塊,嘴里全是粉末,有些油膩,難以下咽。見到記者不太適應的表情,杜介足面露尷尬。隊員陳明則呵呵大笑,對杜介足說:“上次在草地里面吃了你的,害我兩天沒吃飯嘞!”“那是因為沒有熱水泡,才不好下咽好不好?”杜介足急紅了臉。陳明拍了拍身上的水壺說,草原上最要命的,其實不是饑餓,而是缺水?!叭绻凶銐虻臒崴涂梢耘萆弦粔伛R茶,喝下去,3天都可以不吃東西。”
夜宿毛爾蓋制高點
入夜,隊伍來到了毛爾蓋的制高點——海拔4000多米的臘子山附近。這里云層漸散,天空銀河閃爍,草原伸手不見五指。馬兒耷拉著腦袋,喘著粗氣。隊員黎全成撩開坐騎的鬃毛一摸,全是汗水,他向洪波扎西做出一個手勢。洪渡扎西點了點頭,一行人來到一片低地安營扎寨。所有人在地上鋪上油布,脫掉鞋子,鉆進睡袋。洪波扎西叫來朗介澤仁和尤珠澤里,把馬匹拴在帳篷門外可以看見的地方,所有的槍統(tǒng)一放在一起,兩人同時守夜,每3個小時一班,防止有人趁夜偷槍偷馬。
不知過了多久,山間突然回蕩起“嗚、嗚”的叫聲,馬兒驚恐地跺著腳,來回跳動?!笆抢牵 标爢T們撥開帳篷布,眺望遠方,試圖尋找狼的蹤跡??伤闹芷岷谝黄宦劺呛?,不見狼影。
見到記者有點緊張,洪波扎西豪爽地一笑,“草原上狼有啥子稀罕的,它們膽小得很,害怕火,更怕人。我們把馬看好就好了?!边h遠的野狼嚎叫聲持續(xù)了一分鐘,逐漸隱匿在風中。夜已深,所長洪渡扎西望了一眼蒼穹,隨手將一堆牛糞往火堆里推了推,低聲談起屢次交手過的盜馬賊。
別看騎警有一身野外生存本領,在洪波扎西眼中,盜馬賊“更加厲害”。“那些家伙出門只需要一匹馬,餓了吃糌粑,渴了喝溪水,白天露宿山林,一個人在荒野行走數(shù)月都不是問題。”自從牧區(qū)劃分責任地后,牧民都把牛、馬固定在自己的草場內(nèi)放牧,好幾天去看一次。而這些盜馬賊像狼一樣,埋伏在遠處山坡,看哪家牛羊好下手。一旦夜深人靜,他們會突然向單家獨戶的牧民下手。剪破牧場護網(wǎng),一個人只需一根長馬鞭,就能趕走成群的牛羊。
牧民覺察后,往往會一邊報警,一邊自發(fā)追擊。洪波扎西說,但普通牧民哪能追得上這些人,得手后的盜馬賊一般都選牧民不敢去的深山、沼澤地帶逃離?!澳切┞酚蛛U又爛,連我們都不熟悉,所以每趟追擊行動都很艱苦?!?/p>
“沒有接到撤離命令。死都要死在這里”
9月21日,騎警隊巡視到與色地鄉(xiāng)交界處的一個山坳。這里古柏和青松密布,清泉順著石頭夾縫靜靜流淌。洪波扎西跳下馬,從林子的泥地里,挖出了一枚菌子?!坝幸荒甑亩?,我們差點被困死在這里,都是這些菌子救了我們?!?/p>
2015年春節(jié)前,他們接到線報,一伙盜馬賊在臘子山附近活動。洪波扎西和3名隊員奉命奔赴處置,埋伏在這個山坳里,伺機抓捕犯罪嫌疑人。3天過去,盜馬賊未見蹤影,上級撤離的指令還未到達,他們決定繼續(xù)守候。
一夜之間,天降鵝毛大雪,山坳間回去的路被大雪徹底封死。眼看食物已經(jīng)吃光,擺在洪渡扎西面前只有兩種選擇:一是不等指令撤離,或許來得及從雪域高原突圍;二是繼續(xù)死守,但可能陷入凍死、餓死的絕境。
“沒有接到撤離命令,死都要死在這里!”洪波扎西帶著隊員,在密林里四處尋找可以果腹之物。撥開厚厚的積雪,隊員們發(fā)現(xiàn)了野菌子。洪波扎西從小跟隨父親采藥打柴,對山里的各種植物了如指掌,眼前的野菌子剛好可以食用。他們采了一大口袋,足足吃了4天。后來,水喝光了,渴得沒了力氣,隊員們只好用地上的雪來解渴。
第6天,雪停了。上級派來的人也趕到了,他們才成功撤離。
自從2015年成立騎警隊以來,毛爾蓋片區(qū)派出所相繼破獲了草原鄉(xiāng)、上八寨鄉(xiāng)馬匹被盜案和下八寨鄉(xiāng)牦牛被盜案等多起案件,抓獲犯罪嫌疑人7人,追回被盜的馬12匹、牦牛43頭,為群眾挽回經(jīng)濟損失數(shù)十萬元。
“進一次山,經(jīng)常是十天半個月”
9月21日深夜,所有人都睡下了,洪波扎西翻出手機。山里沒信號,記者好奇地上前,看見他正在翻看相冊。里面幾乎全是洪渡扎西兒子的照片,他輕聲細語地說:“一年在家的時間,扳起手指頭都數(shù)得清楚……娃娃,還是想嘛?!?/p>
洪渡扎西,松潘縣人,7年前從警,起初被分到了600多公里外的壤塘縣?;匾惶思?,就得花3天。
2012年,洪波扎西結(jié)婚。妻子在松潘縣城,洪波扎西這一年被調(diào)回松潘,但在離縣城41公里的高縣派出所上班。繁忙的工作和遙遠的路途,讓夫妻見面成了奢望。兩年后,洪波扎西來到毛爾蓋片區(qū)派出所,這里離家更遠了,回趟家要坐3個小時車?!斑M一次山,經(jīng)常是十天半個月,所以幾乎3個月才回一次家?!?/p>
7天的跟蹤采訪結(jié)束后,洪波扎西把我們送回了茂俄山,這里離縣城只有40分鐘的車程。隊員們慫恿說:“所長,趁這個機會回趟家吧,你又有一個多月沒回去了。”洪波扎西搖了搖頭:“上班時間喊我曠工,老婆都會把我打出來?!?/p>
據(jù)《百姓生活》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