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清

【2013】

二月，我確診為抑郁癥，休學(xué)。面臨長達(dá)半年獨自在家休養(yǎng)的孤獨，冒出養(yǎng)只小狗互相做伴的念頭。做了一個月功課，排除萬難，終于準(zhǔn)備迎接家庭新成員。貴賓犬，原因是不掉毛、高智商以及和我相匹配的高貴氣質(zhì)。

三月，走進(jìn)寵物店，店里特價僅賣五百，極符合我貪小便宜的內(nèi)心，籠里四五只小狗，看到我走向它們，一個個又叫又跳，只有一只怯怯地窩在角落，小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我，我們雙眼相對，它的眼睛圓圓亮亮，有句話“它的眼里有星星”就是這樣。直到今天我都記得那個眼神的明亮。緣分真是妙不可言，我沒有任何猶豫選擇了它。老板娘把不停發(fā)抖的它抱出來，眼睛嘴巴附近是白色，其他地方是黑色，耳朵是棕色，身上是不規(guī)則的一塊棕一塊黑……整理完畢后，它被交到了我手里，我從來沒有抱過小狗，心里既歡喜又激動，調(diào)整了好一會兒姿勢才抱穩(wěn)當(dāng)。毛茸茸的小身子暖烘烘的，剛修剪過的趾甲碰到我的皮膚，疼痛給了我真實感，我有小狗啦

它的名字叫戇戇（gang），我是它的姐姐。

第一個月是關(guān)籠子。每當(dāng)我用手拿著食盆放進(jìn)籠子，它會因為激動舔我的手，可我特別害怕，總覺得它要咬我，所以手總是一瞬間抽出?；税雮€多月我才明白它的善意。每天除了要喂飯，另一件大事就是梳理被毛，可我不敢抱它，只能讓奶奶把它抱出來放在凳子上，我再慢慢給它梳。想起當(dāng)時笨拙的自己就想笑，戇戇當(dāng)時肯定也覺得我奇怪。時間久了，了解深了，慢慢就開始親密起來。會偶爾打開籠子讓它在家里走動，它會因為過于興奮跑個不停。從第二個月開始，籠子就再也沒派上過用場，它徹底自由了。

【2014】

我也沒有想到，小時候比猴子還丑的戇戇，度過尷尬期后，居然變好看那么多，非常有特色且對稱的“灰包金”造就了它的獨一無二，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只和戇戇長相相似的小狗，平時遛狗總會有很多人對它感到新奇?？上钠庀喈?dāng)不好，高冷至極，除了家人誰碰咬誰，而且連狗朋友都懶得交，其他小狗一示好，它就開始兇，只樂意跟家里人膩在起，寸步不離。

當(dāng)然它美麗的蛻變離不開我的嘔心瀝血，每天梳毛喂飯刷牙擦眼屎，每周剪趾甲挖耳朵剃腳毛，每月洗澡做造型我統(tǒng)統(tǒng)一手包辦，每每跟他人分享起這些付出，都為自己感到驕傲。

【2015】

我的抑郁癥始終反復(fù)，情緒控制不住，起伏極大，暴躁起來總會把氣撒在小狗身上，崩潰時又強(qiáng)迫它必須留在我身邊，看著它瑟瑟發(fā)抖的小身子，我又因為愧疚不斷哭著道歉，惡性循環(huán)讓我們相處得非常辛苦。我對不起它，仗著它不記仇不反抗，就折磨它來疏解我自己。我曾說過，我無數(shù)次準(zhǔn)備自殺卻沒有舍得，是怕我死了小狗沒有人送終，現(xiàn)在想來遠(yuǎn)不止這些，我要贖罪，為我給它的傷害。

【2016】

我最后還是沒有念完高中就退學(xué)了，可以專注于在家休養(yǎng)，我所有的生活重心再次回到了小狗身上。那年多沒有時刻照顧它的日子里，雖過得不差，卻遠(yuǎn)不精致。壞習(xí)慣多了不少，衣食住行都是將就著過，爸媽總覺得給口飯吃就是最大的愛了。沒關(guān)系，我們現(xiàn)在有時間，我們重新開始。

偶爾帶它出去慢悠悠地走，看著它跑跑跳跳，我依賴它，它也依賴我，我給它能給的最好的切和最用力的愛。有時候早晨哭醒，它就躺在我的手臂上，身子貼著我的胸腹，給我無上的安定感，多好啊，我從來不是一個人。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年紀(jì)大了，它不愛動了，新玩具舊玩具都提不起興趣，除了睡覺曬太陽吃肉就不干別的，到草地上也就隨意奔跑幾下，只有東聞西聞樂此不疲，大概是隨了我提早進(jìn)入老年生活。但還是希望多帶它走走看看玩玩，體驗多樣的生活，見識更廣闊的世界，感受不樣的快樂。

【2017】

致戇戇：

我們戇戇這些年辛苦了，因為姐姐生病，情緒不好，總讓你受委屈，是姐姐對不起你。

姐姐還要謝謝你，沒有埋怨我離開我，陪我撐過無數(shù)個艱難的日子， 直一直和我在起。

姐姐會認(rèn)真吃藥看醫(yī)生，乖乖地生活，努力改正對你不好的地方，盡力讓你過得更美滿，我們還有很多很多年。

姐姐跟你約定，不會在你離開我之前離開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