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江 聞迪 盧嘉濠

摘要： 譴責名單制度是美國大學教授協(xié)會捍衛(wèi)大學教師學術自由的利器， 其發(fā)揮作用的最重要手段就是發(fā)布譴責名單，將嚴重侵害大學教師學術自由和違反終身教職原則的院校列入“黑名單”進行曝光和譴責，敦促美國院校推行保護學術自由原則的終身教職制度。自1930年譴責名單制度產生以來，美國大學教授協(xié)會不斷改進和完善這一制度，規(guī)范制度的調查程序以及調查依據(jù)，加強與美國其他專業(yè)學會或協(xié)會組織的合作，擴大該制度的宣傳力度和制裁效果，提升了美國大學教授協(xié)會在高等教育系統(tǒng)和社會公眾中的地位與影響力。譴責名單制度在推進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促進美國學術職業(yè)發(fā)展等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關鍵詞：美國大學教授協(xié)會；譴責名單制度；學術自由；終身教職；學術職業(yè)發(fā)展

中圖分類號：G64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0717（2018）06-0092-06

收稿日期：2018-09-12

基金項目：2018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guī)劃基金課題“美國大學終身教職改革研究”（18YJA880052）。

作者簡介：李子江（1968-），男，湖北十堰人，教育學博士、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教育歷史與文化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美國高等教育史研究；聞迪，盧嘉濠，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教育歷史與文化研究院碩士研究生；北京，100875。

美國大學教授協(xié)會（Americ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Professors，簡稱AAUP）是美國學術職業(yè)的“守護神”，其在美國高等教育領域大力推行的終身教職制度成為美國高校教師聘任的重要制度，得到美國大學的廣泛認可并為世界許多國家學習借鑒。AAUP作為美國高等教育系統(tǒng)中的民間專業(yè)協(xié)會組織，其最重要手段就是發(fā)布譴責名單，將嚴重侵害大學教師學術自由和違反終身教職原則的院校列入“黑名單”進行曝光和譴責。自1930年譴責名單制度出現(xiàn)以來，AAUP每年都會在《AAUP公報》（Bulletin，1979年后更名《學術界》Academe）上發(fā)布違反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的院校名單，促使美國院校實行保護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的教師聘用制度。譴責名單制度成為AAUP捍衛(wèi)大學教師的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的利器。國內鮮有涉及AAUP譴責名單制度的專門研究，本文通過梳理AAUP譴責名單制度形成和發(fā)展歷史，探討AAUP發(fā)揮作用的機制，深化對美國學術職業(yè)的認識。

一、美國大學教授協(xié)會譴責名單制度的產生

AAUP的宗旨和組織性質是譴責名單制度產生的主要原因和組織基礎。作為一個以大學教師為主體的專業(yè)性組織，AAUP的宗旨是制定指導學術職業(yè)發(fā)展的一般原則。AAUP首任主席杜威提出，“我深信AAUP工作的重點是制定大學教師的職業(yè)標準。”[1]

1915年AAUP成立之初，協(xié)會下設了16個專門工作委員會，其中就包括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委員會（Committee on Academic Freedom and Tenure，簡稱A委員會），其主要職能是制定和發(fā)布與學術自由相關的政策文件和報告，在美國高等教育界促進學術自由、終身教職和正當程序的原則的推廣。A委員會成立之后就把制定解聘教師的正當程序、推行終身教職和提高專業(yè)技能作為實現(xiàn)學術自由目標的必要手段”[2]。A委員會經(jīng)過一年的努力，向AAUP提交了關于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一般原則的報告，并于1915年12月召開的AAUP年會上獲得通過，會后AAUP發(fā)布了關于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的原則聲明。1915年《原則聲明》提出了保護學術自由的原則，建議大學實行終身教職制度（Tenure System）、教授會裁判制度（Faculty Trials）以及司法聽證會（Judicial Hearings）制度。具體而言，大學講師職位以上的專業(yè)人員任職10年以上均應永久聘用，沒有正當理由不得任意解聘。大學在解雇和處罰大學教師之前，應通過書面材料告知當事人解聘的緣由，并由教授、副教授和所有講師以上職位的專業(yè)人員組成的公正團體進行審議，組織公開的聽證會，當事人有權辯護。如果確因教師不能勝任本職工作要求解聘教師，也必須由教師所在院系的同行專業(yè)人士或其它院校的同行專家委員會撰寫書面的評價報告。此外，大學解聘講師以上職稱的教師必須提前一年通知當事人，而解聘講師必須提前三個月通知[3]（P174-176）。1915年《原則聲明》成為美國大學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原則的綱領性文件，后來經(jīng)過AAUP 的努力逐步得到美國學院和大學的普遍認可，成為大學維護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原則的有利武器。

與此同時，AAUP開展了對教師投訴事件的全方位調查，為譴責名單制度的產生提供了先例。AAUP在早期教師投訴事件的處理中主要根據(jù)事件的性質及其影響程度的大小，決定是否派出調查小組進行全面地調查。調查小組接受調查任務以后，通過對當事人各方進行調查磋商，盡量通過非正式的或談判調解的方式，敦促學校實行保護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原則的措施和正當程序，糾正錯誤的做法，使當事人各方達成諒解，最終解決問題。后來，AAUP認識到有必要將調查的結果公布于眾，這樣不僅可以引起輿論對相關高校及其責任人的譴責，而且可以起到更好地宣傳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原則的作用，讓院校的董事會及其管理者、教師、學生、公眾更好地了解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的原則，明確究竟在哪種情況下學校才算違反了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的原則，便于他們自覺地遵守和維護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的原則[4]。

1915年猶他大學（University of Utah）發(fā)生了大學董事會解雇教師的事件。協(xié)會理事會成員洛夫喬伊在杜威的資助下前往猶他大學進行調查[5]。在猶他大學調查期間，洛夫喬伊采訪了大學的校長、被解雇的教師，還有案件涉及的董事會成員，并撰寫了關于此次事件的全面調查報告，督促董事會建立維護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的制度。這是協(xié)會成立后處理的第一起侵犯大學教師學術自由權益的事件，開創(chuàng)了對教師投訴事件進行全方位調查的先例。這一方法成為協(xié)會日后處理學術自由事件的主要手段[4]。

1929年，密蘇里大學教師開展“女性經(jīng)濟地位和非法性關系”的問卷調查引起當?shù)鼐用竦呐u而遭到學院董事會的解雇和停職。協(xié)會在接到教師投訴后，立即授權特別調查委員會對事件進行調查。調查委員會成員之一的芝加哥大學教授瑟斯通（Thurstone ，L.L.）在最終提交的調查報告中提出，密蘇里大學不適合學者工作，建議教師不要接受密蘇里大學的工作職位。瑟斯通還建議建立AAUP認可院校名單制度，對院校執(zhí)行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原則的情況進行認證，所有違反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原則的院校將不會列入AAUP認可的院校名單。同時還提出，只有在AAUP認可院校任職的教授才有資格成為AAUP和其它學術社團的會員。如果會員到AAUP所不認可的院校任職，將被取消會員資格；但是院校被AAUP取消了認可資格，其教師的會員資格并不受影響[5]。瑟斯通提出的協(xié)會認可院校名單制度，可以持續(xù)性地給予學院董事會警示，促使其糾正錯誤、改善學術自由政策。同時，學院董事會在解雇教師的問題上會更加慎重，不會輕易去違反學術自由的原則[6]。不過，協(xié)會秘書長泰勒認為，將院校列入“黑名單”的方式可能會使協(xié)會與院校管理層形成敵對的局面[7]。此外，還有反對者認為協(xié)會當時的影響力有限，認可名單不一定能引起公眾的關注，應該由其他一些更具影響力的社團組織建立認可名單。因此，瑟斯通的提議沒有被協(xié)會采納。

1930年密西西比州州長大規(guī)模解雇大學教師事件成為譴責名單制度產生的導火線。1930年密西西比州的州長西奧多·比爾博（Bilbo，T. G.）下令撤換了該州一些主要大學的校長，同時更換了近三分之一的教職工，以安排自己的親信及支持者，這種利用政治勢力操縱大學事務的丑聞引起了全國的關注[8]。美國主要的專業(yè)協(xié)會和團體立即通過相應的行業(yè)制裁措施表示抗議：AAUP撤銷了密西西比大學認可院校的資格；美國醫(yī)學協(xié)會（AAMC）決定對密西西比大學醫(yī)學院的鑒定推遲一年；美國土木工程師協(xié)會（ASCE）撤銷了對密西西比大學工程學院以及密西西比農業(yè)和機械學院的認證[8]；此后，有人提議通過在AAUP的公告欄發(fā)布消息，并輔之以公布AAUP不認可院校的“黑名單”，對違反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原則的學校進行處罰。此建議引起了人們長期的爭論。

1931年11月，AAUP年會決定建立定期公布“不推薦院校”名單的制度（“Non-recommended”Institutions），對違反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原則的院校進行制裁，以代替原來的AAUP認可院校名單制度。AAUP在每年1月份發(fā)布不推薦院校名單，直到這些院校實施的措施或政策發(fā)生了讓AAUP滿意的改變，才可以從名單上去掉。1935年，AAUP理事會（Executive Council）決定將“不推薦院校”名單改為“不合格”（Ineligible）院校名單[9]。1937年AAUP理事會將“不合格”院校名單改為“受到譴責的院?！保–ensured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譴責名單”一詞在1938年1月的AAUP雜志中首次出現(xiàn)并沿用至今。譴責名單制度成為AAUP保護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的有力武器。

二、美國大學教授協(xié)會譴責名單制度的演變

1930年以來，AAUP加強了組織機構的建設，規(guī)范了譴責名單制度的調查程序以及調查依據(jù)，不斷改進和完善譴責名單制度，逐步擴大了AAUP在美國高等教育系統(tǒng)和社會公眾中的地位與影響。譴責名單制度在推進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促進美國學術職業(yè)發(fā)展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1934年，AAUP在年會上公布了A委員會的調查程序聲明，規(guī)定了調查依據(jù)、立案標準、調查方法和調查報告內容等[10]。A委員會建議制定一個從“不合格”院校名單中撤銷的標準，使那些被列入名單的院校有恢復資格的途徑。A委員會建議恢復資格的標準包括兩方面，一是解決好院校與涉案教師的財務結算，二是保證遵循AAUP的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的原則。院校是否能夠恢復資格須在AAUP年會上由AAUP成員投票決定[11]。同時，院校被列入“不合格”院校名單，意味著院校管理層違反了AAUP遵循的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的原則，這種公開譴責不是針對整個學校，而是針對院校管理層。因此，對于在“不合格”院校中任職的教師，執(zhí)行委員會決定不會取消他們的會員身份，他們的會員資格不受影響[9]。AAUP對譴責名單制度調查程序的規(guī)定，使得A委員會在進行調查行動時有了具體的指導方針。同時，作為譴責名單制度的關鍵組成部分，調查程序的規(guī)定使譴責名單制度的運作日趨成熟。

1940年AAUP發(fā)布了《關于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的原則聲明》（以下簡稱《1940年原則聲明》），A委員會在對大學教師投訴事件進行調查時，就是以此聲明為依據(jù)的。關于終身教職，聲明第一次提出試用期的概念，根據(jù)教師服務期長短而不是職務高低授予終身教職；所有教師包括試用期內的教師，經(jīng)過最長不超過7年的試用期合格之后，必須授予終身教職；除非“財政危機”或“教師不稱職”以及“道德敗壞”等原因，否則不得無故解聘教師。即使確需解聘教師，也必須履行解聘教師的正當程序。聲明第一次對解聘教師的程序作出明確的規(guī)定，包括提交書面指控材料，舉行公開聽證會，允許當事人當場進行辯護，以及聽證筆錄等，以保護教師的合法權益[3]（P36-38）。《1940年原則聲明》發(fā)布以后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美國幾乎所有主要的教育組織都簽署了這個聲明，對聲明提出的學術自由和終身聘任制的原則表示贊同。截止到1980年，美國大約有110多個學術專業(yè)團體或組織簽署了這個聲明?！?940年原則聲明》后來逐步成為美國學院和大學處理學術自由事件的準則，美國法院甚至引用聲明的原則解釋大學教師聘用中有關學術自由和終身聘任制等概念，并將其視為學術職業(yè)的習慣和慣例加以運用，從而成為法院處理大學教師聘用所發(fā)生的訴訟案件的原則和依據(jù)。1940年聲明的發(fā)布，為譴責名單制度的執(zhí)行提供了更為完善的調查依據(jù)。

“二戰(zhàn)”后，受到“美蘇冷戰(zhàn)”的影響，AAUP沒有發(fā)布任何關于違反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的調查報告。由于A委員會處于停滯狀態(tài)，所以其對大學教師投訴事件的調查工作也無法開展，這直接影響了譴責名單的發(fā)布。1955年6月8日，富克斯（Fuchs， R. F.）正式擔任新一任的AAUP秘書長[4]。為了處理“二戰(zhàn)”結束以來堆積的侵犯大學教師學術自由權益事件的投訴，AAUP秘書長富克斯設立了特別委員會專門負責事件的處理。1957年，AAUP要求A委員會針對譴責名單制度進行研究并提出改進建議[12]。1958年11月的AAUP理事會會議上，A委員會主席卡爾（Carr， R. K.）對譴責名單制度提出建議：當院校違反學術自由、終身教職和正當程序原則的證據(jù)確鑿時，特別調查委員會可以發(fā)布調查報告；調查報告的內容和形式應統(tǒng)一；特別調查委員會的職責是對投訴案件進行定性，提出調查結論和處理建議；每年1月1日，應與AAUP所譴責的院校的校長和AAUP分會會長進行溝通，了解院校管理層是否采取了糾正措施，這將對撤銷譴責產生影響。AAUP春季的雜志應發(fā)布每所被譴責院校的調查報告，并說明被譴責理由，以及可能促使AAUP撤銷譴責的進展情況。在討論關于撤銷譴責的決定時，應注重院校管理層是否對被解雇教師進行賠償[13]。

1959年4月22日，AAUP批準了A委員會的建議。此后，AAUP秘書長于每年秋季與被譴責的院校管理層進行溝通，向其提供改進教師管理工作的政策和程序的建議。在春季發(fā)行的雜志中公布《有關AAUP譴責院校情況的進展》的報告（Developments Relating to Censure by the Association），反映被譴責院校的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的發(fā)展情況。同時，AAUP改變了過去僅將院校列入譴責名單的做法，開始關注譴責后的后續(xù)工作，積極了解被譴責院校的改善情況，協(xié)助院校管理層改善學校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政策。

此外，AAUP還發(fā)布了大量關于學術自由、終身教職與正當程序的聲明和報告，包括1956年的《為了國家安全的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Academic Freedom and Tenure in the Quest for National Security）、1957年的《關于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制度規(guī)定的建議》（The Recommended Institutional Regulations on Academic Freedom and Tenure）、1958年的《關于解聘教師正當程序的聲明》（Statement on Procedural Standards in Faculty Dismissal Proceedings）等。這些關于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的報告和聲明的發(fā)布，進一步完善了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的規(guī)定，為A委員會開展調查工作，維護教師學術自由權益提供了更為全面細致的調查依據(jù)。在這些報告中，與譴責名單制度的關系最為密切的無疑是1958年發(fā)布的《關于解聘教師正當程序的聲明》（以下簡稱《1958年聲明》）。

《1958年聲明》中全面系統(tǒng)地闡述了學校管理層解雇教師應當遵循的正當程序原則，試圖通過法院司法審判的方式解決解雇教師的問題。聲明中詳細闡述了解雇教師的正當程序的主要內容和步驟，一般包括三個階段：非正式協(xié)商階段、司法聽證會階段和公布處理結果階段。在非正式協(xié)商階段，當已獲得終身教職的教師或任期未滿的教師受到不稱職的指控時，學校管理層應就此問題與教師進行協(xié)商，若未能達成一致，將由教師選舉成立的常設委員會或特別委員會，對情況展開非正式的調查，盡可能達到調解的目的。若調解失敗，委員會將決定是否開展解雇教師的正式程序。在司法聽證會階段，如果大學教師不服從學校管理層的解雇處理，學校管理層需召開司法聽證會，教師可自行辯護或指定他人為其辯護。聽證委員會在此基礎上審查解雇教師的理由，并向校長和學校董事會提交詳細的事件調查報告和處理意見。在公布處理結果階段，學校董事會根據(jù)調查報告的意見，作出處理決定并予以公布?！?958年聲明》為大學解雇教師提供了程序指南，進一步保證了大學解雇教師過程的公正性和合理性。

如何提高譴責名單制度的有效性，無疑是A委員會面臨的最困難的問題之一。1965年4月，A委員會在對譴責名單制度的有效性進行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改進的建議。一是對于嚴重違反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的院校，AAUP建議協(xié)會成員采取拒絕任職的方式以支持AAUP對院校進行譴責；二是擴大譴責名單的宣傳范圍，爭取獲得已簽署1940年聲明并提供就業(yè)信息的機構的支持；三是對被譴責的院校進行重新調查。AAUP華盛頓辦事處向已簽署1940年聲明的機構發(fā)出合作邀請。美國語言協(xié)會（Speech Association of America）、美國歷史協(xié)會（American Historical Association）、美國社會學協(xié)會（American Sociological Association）等組織，積極采取措施配合AAUP擴大譴責名單的宣傳范圍，在他們的刊物上公布譴責名單[14]。

三、美國大學教授協(xié)會譴責名單制度的運作程序

AAUP工作人員在收到來自大學教師的投訴或咨詢時，會對投訴事件進行初步的判斷，對于一般的學術自由爭端問題，工作人員會通過電話、通信等常規(guī)手段提出建議性解決方案。但一旦出現(xiàn)那些嚴重違背AAUP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的案件，AAUP將考慮啟動對院校管理層的譴責程序。其運作程序如下：

接受投訴。當接收到來自大學教師的投訴時，在證據(jù)材料充分的情況下，AAUP秘書長將與投訴教師所在院校的AAUP分會聯(lián)系并就案件情況進行溝通，決定采取調解手段還是成立特別調查委員會進行調查。一般情況下，主要采用調解處理方式，AAUP秘書長將致信院校校長，反映教師投訴所涉及的學術自由原則與政策等問題，要求校長予以答復。

開展調查。若經(jīng)調解仍舊無法解決投訴，AAUP將決定成立一個特別調查委員會，了解涉案院校解聘教師是否遵守學術正當程序，解聘教師的理由是否有實質性證據(jù)，是否符合《1940年原則聲明》。在調查結束時，特別調查委員會將根據(jù)調查情況得出初步結論，并在進一步交換意見后，撰寫調查報告。

發(fā)布調查報告。特別調查委員會將調查報告先提交給AAUP秘書長，經(jīng)AAUP秘書長提出修改意見批準后提交給A委員會。A委員會審查核實后，經(jīng)AAUP秘書長同意，在AAUP雜志中發(fā)布調查報告。調查報告的副本將送達給投訴人、涉案院校的校長及董事會成員。

公布譴責名單。在AAUP理事會春季會議第一次會議前，A委員會將根據(jù)發(fā)布的調查報告對涉案院校的學術自由情況進行評估，決定是否在年會上將該院校列入譴責名單并予以公示。若涉案院校管理層并沒有采取相應的補救措施，A委員會將建議在年會上對涉案院校進行投票表決予以譴責，并將年會的譴責決定立即傳達給涉案院校。AAUP每年都會在AAUP公報（Bulletin，1979年后更名AAUP的雙月會刊《學術界》Academe，）公布被譴責的院校名單。

院校若要從譴責名單中撤銷，必須達到A委員會的條件：一是導致院校被譴責的情況基本得到改進；二是院校管理層承諾將遵守和保護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并達到學術界的標準。AAUP秘書長會協(xié)助學校采取糾正措施，使之符合AAUP對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的要求。AAUP秘書長在每年3月份的AAUP公報上發(fā)布《有關AAUP譴責院校情況的進展》報告，向大學教師匯報被譴責院校的情況。此外，在AAUP年會上，A委員會主席將報告不建議撤銷譴責的原因。A委員會在年會上匯報被譴責院校的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狀況，當AAUP認為被譴責院校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狀況得到改善并符合AAUP的原則與標準時，被譴責院校方可從譴責名單上予以撤銷。

譴責名單制度是AAUP捍衛(wèi)大學教師的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的利器。譴責名單制度通過對違反學術自由原則的院校進行公開曝光和譴責，促使院校實行保護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原則的教師聘用制度，保障了美國學術職業(yè)的健康發(fā)展和高等教育質量，提升了AAUP在美國高等教育領域的影響力和地位。

四、結 語

然而，譴責名單制度作為AAUP的一種制裁手段，無法擺脫AAUP民間組織性質的局限。由于AAUP是一個以大學教師為主體的專業(yè)性教育組織，其聲明本身并不具備法律效力。譴責名單制度對院校管理層的監(jiān)督和約束，主要體現(xiàn)在影響教師的就業(yè)選擇和學生的入學選擇，制裁效果具有滯后性、約束力有限等局限性。如何改善譴責名單制度的局限性，更好地發(fā)揮譴責名單制度的作用是AAUP面臨的新的挑戰(zhàn)。

一是需提升AAUP自身公信力和影響力。譴責名單制度對院校管理層約束力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取決于AAUP自身公信力的高低。AAUP是一個非政府組織，其發(fā)揮作用的基礎來自于AAUP運作過程中積累的社會認可和信任程度。只有提高AAUP的公信力，才能更好地發(fā)揮譴責名單制度的作用。因此，AAUP在處理侵犯教師學術自由事件時應堅持客觀公正、不偏不倚的態(tài)度，不斷提高AAUP在公眾、政府和AAUP成員中的影響力。長期以來，AAUP關注的對象主要以終身教職教師為主，較少關注非終身教職教師。20世紀70年代以來，非終身職序列的臨時教師大量出現(xiàn)，AAUP應結合集體談判制度，將非終身教職教師納入保護對象，進一步擴大關注對象的范圍，以此提高和擴大自身在美國高等教育領域的地位和影響力。

二是需加強與其他專業(yè)學會或組織的交流與合作。譴責名單制度對院校管理層的約束力，依賴于AAUP對譴責名單的宣傳力度與影響范圍。1966年，AAUP開始與簽署1940年原則聲明的專業(yè)學會或協(xié)會達成合作協(xié)議，在其學會或協(xié)會的職位招聘廣告中公布AAUP譴責院校名單并警示應聘者。比如美國社會學學會、美國教育戲劇協(xié)會（American Educational Theater Association）等各自在其專業(yè)雜志的職位招聘廣告中公布AAUP譴責院校名單，并拒絕為譴責名單上的院校提供就業(yè)中介服務等[15]。AAUP的這項措施，取得了不錯的成果。由于與AAUP合作的專業(yè)學會基本涵蓋了各個學科門類，其影響可想而知。因此，AAUP應加強與其他專業(yè)學會的交流與合作，進一步擴大譴責名單的宣傳范圍和影響力度。

三是需協(xié)助教師通過法律途徑維護學術自由權益。由于AAUP無權強制要求院校管理層執(zhí)行AAUP的規(guī)定，1975年，AAUP為應對訴訟活動的增加，專門成立了訴訟委員會，為教師出資雇傭律師，協(xié)助教師通過法律途徑維護學術自由權益[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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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system of Censure List is the most important weapon for AAUP to defend academic freedom in American higher education by publishing the black lists of those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who violate the principles of AAUP about academic freedom and tenure. AAUP has enhanced its status and influence in American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since 1930s by perfecting the system of censure list， standardizing the investigation procedures and evidences， collaborating with other professional organizations， widely publicizing the list and severely punishing those on the list. The system of censure list has played a very important role in protecting the principles of academic freedom and tenure and in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academic profession in American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Key words： AAUP； the censure list； academic freedom； tenure

（責任編輯 陳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