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雨鳳
昨天是媽媽55歲的生日,我卻忘了。今天我羞愧地打電話回家,電話那頭的媽媽笑著說,年紀大了,還是少過生日好,過一次老一歲,再說我也沒有過生日的習(xí)慣,你們過得好就行了,別老惦記我。
去年年關(guān)弟弟結(jié)婚,我請了探親假風(fēng)塵仆仆趕回家中,媽媽忙著收拾我們回家住的房子。房子有一段時間沒住人了,到處都是灰塵,空蕩蕩的。我想收拾起來肯定麻煩得很。但媽媽是高興的。到家的當(dāng)天,一股冷風(fēng)穿過家中的老屋,有些濕冷,幸好有一抹陽光溫暖著,床單、被褥媽媽都晾在家門口的晾衣繩上。房前的空地上長滿了一米多高的野草,房后的魚塘也長滿了青苔,唯有家中的一口老井還有些生氣。
媽媽忙著做飯,沒過一會兒,就端來一碗我最愛吃的大雜燴。小妹說,媽媽昨天晚上就把干筍、黃豆泡好了,糯米、粉絲和掛面是媽媽一大早出去買的,為這頓飯媽媽忙了一上午。
媽媽不再是以前那個梳著兩個粗粗的麻花辮、說起話來嗓門大、走起路來如風(fēng)一般迅速的女子了,整個人變得瘦小了,好像干枯的老樹沒了養(yǎng)分,頭發(fā)變得花白、前門牙上還鑲上了幾顆假牙,手上長滿了老繭,我的媽媽成了地地道道的老婦人了。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媽媽生了我們兄弟姐妹四個,在那個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媽媽經(jīng)常變著花樣給我們弄吃的,春天的時候,到山上抽鮮嫩的竹筍,到地頭掐新出的香椿,到溪邊撈魚摸蝦,到河里用篩子篩田螺;夏天的時候,金黃的麥子收割了,媽媽總會給我們蒸上香噴噴的白饃饃,菜園都是綠油油一片,快拔園的時候,媽媽會曬些辣椒、豇豆、蘿卜絲以備冬天食用;秋天的時候,地里的花生、紅薯、土豆都成熟了,媽媽挑著籮筐越過一個又一個山頭,把豐收的糧食挑回家,不僅僅是解決現(xiàn)實的口糧,更是為冬藏做準備。冬天的時候,媽媽會把紅薯洗干凈晾干送到村里的加工坊去加工成紅薯淀粉,做成紅薯粉,把大米洗凈加工成米粉,把裁縫用剩下的新布料的邊角料,做成我們的新書包;年關(guān)的時候,每年必宰雞宰鴨,殺豬,這都是媽媽自己喂養(yǎng)的。
媽媽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大字不識,為了生活,卻也走南闖北好幾年。媽媽是女兒身,卻有著男兒的氣概和魄力。那幾年,爸爸到深圳打工,家里大小事都是媽媽一人搞定,不僅要下地勞作,還要照顧好我們四個孩子。清晰地記得,我的一年級報名費10元錢是媽媽賣了她那兩根粗粗的麻花辮換來的。當(dāng)時,我很歡喜終于可以上學(xué)了,媽媽看著我也欣慰地笑了。
媽媽為了供我們幾個上學(xué),省吃儉用不說,總會在農(nóng)閑時,上山砍竹子越過一座座山背回家,把竹子削開,編織成篩子、簸箕、籃子、斗笠,讓爸爸挑到10公里外的鎮(zhèn)上集市去賣,貼補家用和我們的學(xué)費。記得有一年的一個陰天的下午,爸爸從集市上回來了,買回來好多的橘子和蘋果,把我們樂壞了,還特意給在上二年級的我買回來一本新華字典和一支鋼筆,當(dāng)時,我興奮得一跳三尺高。從那時我就明白,只有勞動才能改變生活。
上三年級時,媽媽開始學(xué)著養(yǎng)鴨子,這一養(yǎng)就是五年,風(fēng)里來雨里去,每次都好幾百只,尤其是冬天,天氣潮濕又陰冷,媽媽咬著牙堅持了下來,卻也落了一身病。媽媽總是告訴我,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只有勤勞的人才能過上好日子。
媽媽愛我如初。媽媽從來不把愛掛在嘴邊,卻總是在默默地為我付出。在我記事起家里拮據(jù),可媽媽每年都會給我買新衣服新鞋子過年,每年過生日一碗雞蛋面。記得那年我因上學(xué)出遠門,媽媽早早地給我準備東西。聽說新疆冷,七月的天很熱,媽媽卻是加班加點地給我做了一雙棉鞋,織了一件鵝黃色的毛衣,到鎮(zhèn)里的集市上給我買了幾身新衣服,擔(dān)心我吃不慣特意給我裝了幾罐我平時愛吃的咸菜。畢業(yè)后我留在了新疆,建立自己的家庭。
如今,媽媽老了,現(xiàn)在卻還在酒店里當(dāng)清潔工,讓她回家休息死活不同意,說是她掙一分是一分,還沒到伸手要的時候,再說,人閑老得快。我們幾個孩子都各自成家,媽媽和爸爸相依相伴。媽媽經(jīng)常說,少來夫妻老來伴,我們這些子女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如果有時間就回去看看他們。
做父母不圖別的,只希望子女一輩子平平安安。我想對媽媽說,媽媽,你把身體養(yǎng)好,我還想帶著孩子多回家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