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海娟

從前，龍崗山山高林密，每年都有人去山里放山，挖野山參。

一年夏天，老張帶著他的兩個外甥王二和李四也去放山挖寶。他們選了個黃道吉日，三個人帶上干糧和用來采參的工具就上山了。

放山的人都希望福星高照，能“開了眼”，挖到一大山貨，因此，他們專挑大山深處高峻陡峭、樹林密集的地方走。開始的時候還行，三個人很有信心地撥著“索撥棍”，可是一直到中午，連個“二甲子”都沒碰上，天氣又那么熱，三個人又累又餓，便有些泄氣。

王二和李四年輕，沉不住氣，嘴上不敢說，心里卻是覺得這一天沒什么戲了。這是他們第一次進山，本以為可以很容易抬一顆大山貨回家，發(fā)一筆橫財。沒想到放山這種活這么累，人參這東西又隱藏得這么隱秘。

老張領著王二和李四找了個山泉，喝足了水，吃了干糧，稍微休息了一會兒，繼續(xù)往山里走去。

三個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用“索撥棍”敲擊樹干來相互聯(lián)系。走著走著，李四停了下來，他發(fā)現(xiàn)面前有一個小石砬子，砬子底下似乎有個小山洞，李四很好奇，走近前去，發(fā)現(xiàn)山洞前堆滿了亂草和樹葉，洞里還有動靜。李四心想，挖不著山參，撿一窩野雞蛋回家也不錯么，說不定還能抓住正在“抱窩”的野雞呢！于是他用“索撥棍”撥開了亂草和樹葉。

沒想到，山洞很大，也根本不是什么野雞窩：里面有四五個黑糊糊的東西擠在一處，仔細一看，原來是一窩野豬崽兒。

李四見王二離自己不遠，就悄悄地把他叫了過來，兩個年輕人第一次看見這種稀奇玩意兒，覺得挺好玩。

這一窩野豬崽一共有四只，看來出生不久，四只豬崽相互拱來拱去擠在一起，發(fā)出一種類似于呼喚的聲音，像是饑餓的孩子在尋找他們的母親。王二膽小，拉著李四說：“快走吧，千萬別動它們，一會兒母野豬回來可就遭了?！?/p>

李四卻不肯，沒挖到山參，連野雞蛋也沒撿著，心里有氣，正不知把氣撒在哪里呢，說：“怪不得老子今天沒開眼，原來是遇見了‘ 黑煞神，我來整死這幾只豬崽子，省得它們擋了咱們的財路?！闭f完，摸著小豬崽身上光滑的毛，不懷好意地呵呵笑兩聲，然后就扯住小豬崽的后腿，向石砬子上用力一摔，小豬崽開始還吱吱地叫，頃刻間就沒了動靜。

王二于心不忍躲得遠遠的，李四則一不做二不休，另外三只豬崽也被他如法炮制，全都摔死在石砬子上，可憐幾只小豬崽出生還不到一個月，就背著“黑煞神”的罪名慘死在李四的手上。

李四用腳踢了一下被他摔死的豬崽，看著它們齜牙咧嘴的樣子，像一個成功的劊子手，覺得挺開心，挺過癮。

王二很害怕，不停地向四處張望，就怕豬崽的叫聲把母豬引來。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這時，山下的草叢一陣亂動，還沒等看清來的是什么，王二就尖著嗓子喊：“快跑啊，野豬來啦?！闭f完自己撒開腿就往山上跑。

李四不信，以為上來的是老張，喊了聲舅舅，沒有答應，也緊張起來，稍一愣神，野豬已經(jīng)來到眼前。

李四轉身沒命地往前跑，好在野豬沒有立即追上來，而是停在那幾只被摔死的小豬崽前，挨個用嘴拱著，哼哼哼地低聲呼喚著，可惜豬崽已經(jīng)死了，哪里還會有回應？等母豬終于明白它的孩子再也不會圍在它的身邊，用豬的語言呼喚媽媽回來的時候，它終于憤怒了，沿著李四他們跑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王二和李四慌不擇路，拼命地往山上跑。跑著跑著，他倆齊刷刷地停了下來，壞了，跑到石砬子頭上了，這不是絕路嗎？看著崖下濃綠的樹和茂密的草，也不知道谷底有多深，兩個人嚇得渾身發(fā)抖，慌亂中王二發(fā)現(xiàn)身邊有一棵梨樹，急忙手腳并用往上爬，李四也想往上爬，可惜已經(jīng)晚了，母豬沖了上來，李四正好與野豬打了個照面，見野豬兇神惡煞的樣子，嚇得什么都忘了，一失足，掉進了山崖。

說來也巧，李四掉下去的地方，正好有一棵樹，樹上還纏著元棗藤子，李四被縱橫交錯的樹枝和藤托住，既上不來，也下不去，情急之下，李四大喊救命。

托住他的樹枝離崖頭不遠，爬在樹上的王二看得清清楚楚。也許是李四的叫聲刺激了野豬，只見野豬對著李四的位置“撲”地一下就跳下去，王二趕緊閉上眼睛，心說李四呀，這下你可完了！

沒想到野豬用力過猛，加上體重過大，竟然越過李四掉下山崖，原來山崖并不太高，野豬掉下去，轉眼就站起來，李四則牢牢抓住樹和藤，大氣也不敢出。

野豬掉下去的地方不遠，正好有一只大黑熊，它大搖大擺地走到野豬面前。本來，野豬見了這個龐然大物，是要遠遠地避開的，可是這只野豬正準備懲罰殺了它孩子的兇手，正在尋找李四，見了黑熊，大概就把它當成了李四，野豬怒氣沖沖地向黑熊沖過去。

黑熊一定沒見過這陣勢，不明白這只野豬為什么要采取這種自殺式行為。黑熊還沒想明白就倉促應戰(zhàn)，兩只動物撕咬在一處。

野豬的兇狠簡直出人意料，它瞪著血紅的眼睛，惡狠狠地吼叫著，伸著它的長嘴巴大獠牙，不要命地往黑熊身上撲，黑熊慌亂中給了野豬一掌，野豬負痛嚎叫起來，可是它斗志不減，瘸著一條腿仍然和黑熊拼斗，也不知撕咬了多久，忽然，黑熊摔倒了，瘋狂的野豬像是要同歸于盡的樣子，撲到黑熊身上，大獠牙一下子插進了黑熊的咽喉。黑熊拼命掙扎，血汩汩地流出來，野豬抵死不放，兩只動物翻滾著，在崖下踏出一片平地來。

終于，它們停了下來，野豬伏在黑熊身上喘息，黑熊一動不動，已經(jīng)死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老張已經(jīng)來到王二藏身的樹下，他悄悄地爬上樹枝向崖下望去，看見他的外甥李四正半死不活地掛在樹枝上。崖下不遠處，一只野豬從滿身是血的黑熊身上爬起來，對著它的野豬窩的方向發(fā)出了凄厲的、讓人毛骨悚然的嚎叫，然后拖著受傷的后腿，一瘸一拐，傷心地走向密林深處。

等到確信野豬走遠后，老張和王二才七手八腳把李四拽上來，李四總算撿回來一條命。

不過，李四已經(jīng)被嚇破了膽，只見他手腳哆嗦，目光呆滯，并且失去了語言能力。去過很多醫(yī)院，卻沒有任何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