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勇/文

鄭春華與小讀者

離婚家庭的孩子不一定都是不幸的；農民工子女在城市度過的童年也不一定那么的不堪。童年的密碼和與之對應的教育的鑰匙究竟在哪里？兒童的情感發(fā)展有著怎樣的特點？父母又該如何與逐漸長大的孩子相處……

在“小露珠”系列與“小餅干和圍裙媽媽”系列中，兒童文學作者鄭春華用一個個自然有趣的小故事，表現(xiàn)了離異家庭兒童、進城務工人員隨遷子女、殘障兒童等“邊緣群體”的童年生活，并鋪陳開他們獨特的心理發(fā)展過程，引起我們深深的教育反思。為何關注這一群體，為何格外在意兒童的心理發(fā)展，記者日前采訪了鄭春華。

“特殊孩子”并不是想象中那樣

觸動鄭春華聚焦離婚家庭、智障孩子等“特殊兒童”的文學創(chuàng)作，源于她的一次親身經歷。一天，在小區(qū)門口的文具店，她看到一對父女為老師買教師節(jié)禮物?？吹脚⒌臉用玻嵈喝A想起其就是多年前住在小區(qū)里，父母離婚后她和母親住了一段時間又搬走了的那個女孩。從該父女有說有笑、平等有愛的交流中，鄭春華強烈感受到從女孩身上散發(fā)出來的積極向上的生命熱情，沒有半點我們想象當中的離婚子女消極沉默的神態(tài)，感覺不到父母分開后帶給女孩有多大的負面影響，在那一刻，“徹底改變了我對離異家庭等‘特殊兒童’的一貫看法”。

鄭春華發(fā)現(xiàn)，來自農村的孩子的內心世界也不見得是自卑而怯懦的，也不像傳說中的那么頑劣調皮。小區(qū)里有一位來自農村的保姆經常會和鄭春華聊天，她說自己小時候就是在田埂上奔跑，無拘無束、快樂自在，所以我現(xiàn)在也希望自己的孩子這樣成長……后來這位媽媽就成為了《丫中和丫串》里的雙胞胎媽媽的原型。而她生活中也確實有一對雙胞胎女兒，常常在小雨中奔跑嬉戲，總是讓鄭春華感動得駐足觀看，因為這份最簡單的快樂總讓鄭春華想起自己久遠的童年……

對比小區(qū)居民長期逼著女兒學鋼琴，以至于女兒說出“我只要看見鋼琴腳就發(fā)癢，就想踢鋼琴一腳”的事實，讓鄭春華帶著新的思考創(chuàng)作了《丫中和丫串》《一個姐姐兩個弟弟》等“小露珠”系列故事。故事中丫中、丫串與楊楊、柳柳的對比，柔柔姐姐與矛矛、木兒的成長經歷，實際上就是鄭春華眼中不一樣的“特殊兒童”，里面也滲透著她的兒童觀、教育觀。

面對離婚家庭的孩子，我們只有積極化解而不是施舍悲憫，更不能以成人的仇恨和報復心態(tài)去影響兒童。在孩子的心里愛遠遠多于恨，面對孩子純真的愛常常在不經意間會讓我們成人汗顏。

從丫中、丫串、柔柔等人物身上，能夠感受到鄭春華對美好童年的追求、對兒童天性的呵護，就像她所說的，“有時候命運無法選擇，但命運中的我們卻可以選擇面對的態(tài)度?！?/p>

與孩子相處是父母的必修課

細品“小餅干和圍裙媽媽”系列和“小露珠”系列里的故事，會發(fā)現(xiàn)許多故事是教育故事，或者說是兒童心理故事。對此，鄭春華表示，之所以關注教育，是因為她一直陪伴兒女長大，有很多體驗和感觸；同時，她亦喜歡思考兒童的生命特征，喜歡從兒童的表象追溯至兒童心理。所以她創(chuàng)作的故事也算是對當下許多教育行為的反思和回應吧。

鄭春華告訴記者，我曾看過一篇文章，是讓一群大學生回憶童年時受到的傷害，一位女大學生說她小時候考試成績不好時，媽媽便以自虐的方式反復抽打自己的耳光讓孩子痛苦和自責；一位男生說小時候最喜歡變形金剛，爸爸給他買了很多變形金剛玩具，但只要考不到前三名，爸爸就當著他的面毀掉他最心愛的那個玩具……“我當時看得心在滴血。我在想從這樣的原生家庭長大的孩子，他們將來又會怎樣面對自己的孩子和自己身邊的人呢？童年吸收進去的‘毒’會變異成什么細胞在某一天噴薄而出去傷害他人呢……所以，常常面對成人身上的“怪異”，“我習慣追溯其原生家庭的狀況，回到童年，往往就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學會與孩子相處，是父母的必修課。鄭春華感慨，我們和孩子的生命節(jié)奏不一樣，生命內容不一樣，生命模式不一樣，或者說我們整個的生命季節(jié)的輪換也是和孩子不一樣的。我們一定要想到這一點，承認這一點，接受這一點。假如一個10歲的孩子跟成人的思想一樣，他就失去了他整個生命的奠基部分，那是會提早垮塌的。父母常常要以動態(tài)的眼光來看待孩子的成長，尊重孩子的成長規(guī)律，這樣才能長期建立良好的親子關系。尤其是當孩子進入青春期，明智的選擇是父母讓一讓，給孩子更多空間?！拔业呐畠荷现袑W后就對我說，很多事情我都好想瞞著你來證明自己長大，可常常憋不住，最終還是告訴了你。我想原因就在于我給了孩子成長的空間和自由，還有信任?！?/p>

“我女兒最近喜歡上了韓國歌手，我是不會欣賞。但我并沒有制止她，而是耐心傾聽她喜歡的理由，在交流的過程中鼓勵她多學習歌星背后努力的一面和積極向上的一面。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女兒特別喜歡會自己作詞作曲的歌星，喜歡受過高等教育的歌星，覺得他們“本領很大，很了不起”，這也促使她不僅僅只看歌星光鮮表面的一面，從而讓她獲得很強的學習動力。我一般不會反對孩子的選擇，哪怕與我的觀念完全相反的，但我會通過心平氣和地表達自己的觀點來影響孩子，影響孩子的選擇。

鄭春華坦陳，進入青春期的孩子會有染發(fā)、扎耳洞的想法，這是獨屬于青春期的好奇心和獨立性。自己的女兒也有這樣的經歷。在育兒的過程中，她也有挫折感和力不從心的時候，但那只是一瞬間，有時候可能是自己的焦慮。

“孩子的成長，不是成人設卡就能避免撞南墻的。相反，如果父母多多扮演傾聽者，多關注孩子的情緒和心理，根據孩子的反應及時調整我們自己的態(tài)度和方式，把孩子當朋友，與其平等溝通，把自己的童年經歷和成長中的困惑告訴孩子并認可他，才是比較好的親子教育。只要不是原則問題，都要包容孩子?！编嵈喝A說。

“有些家長沒在孩子的童年里”

但遺憾的是，有些父母缺少這種換位思考或感同身受，因而帶來了較強的親子沖突。孩子的心理發(fā)展是一個很奇妙的心理過程，多了解兒童心理發(fā)展規(guī)律，是建立良好親子關系的前提，也是理想家庭教育的關鍵。

1.2.1 術前準備 開放性骨折均急診清創(chuàng)縫合傷口，視傷口情況二期再行手術治療，多發(fā)傷者待病情穩(wěn)定后再行手術治療，1例因合并有腹部聯(lián)合傷急診剖腹探查術后并病情穩(wěn)定后16 d行骨折手術；閉合性骨折先予以脛骨結節(jié)或跟骨牽引5～7 d待腫脹消退后進行骨折手術?；颊咧饕捎醚猜?lián)合麻醉，對麻醉體位擺置困難及麻醉耐受較差的采用插管全麻。

“小餅干與圍裙媽媽”系列中有個《雨傘鈴鐺》的故事，講的是小餅干不小心弄丟了一把小雨傘，怎么也找不到。媽媽勸慰她再買一把，但小餅干執(zhí)意要找回丟失的小雨傘，因為她已經把小雨傘當成了大雨傘的孩子，就像小餅干和圍裙媽媽的關系一樣。千辛萬苦找到小雨傘后，“圍裙媽媽找出一對小鈴鐺，分別掛在大雨傘和小雨傘的傘柄上，這樣走路的時候，它們會叮當叮當響，就好像在唱歌。要是沒了唱歌的聲音，圍裙媽媽和小餅干會立刻想起來，立刻找回它們……”

這一細節(jié)源于鄭春華的生活。女兒小時候特別喜歡一只玩具熊，晚上整理房間時，媽媽將之隨意一扔，女兒很生氣，一定要媽媽抱起玩具熊放好；女兒小時候還愛坐投幣搖擺車，每天要去超市門口坐好幾回，可是有一天小鴨子搖擺車忽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輛嶄新的大公雞搖擺車。鄭春華當時很高興，覺得換一輛新車女兒一定開心，可女兒的反應恰恰相反，她一臉焦慮地反復問：原來的小鴨子搖擺車去哪了？后來得知它“生病了，去養(yǎng)老院了”。女兒才稍稍安心，但要媽媽保證一定要帶她去養(yǎng)老院看望小鴨子搖擺車。

但現(xiàn)實中，很多成人對兒童的心理并不了解，沒在孩子的童年生命里，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言行對孩子的影響，忽視了兒童情感的建立過程。當下的許多父母更多關注學習成績，使得孩子的童年很壓抑、很單一，沒有豐富的幸福感，似乎童年生命中唯一的快樂就是考個100分。幸福感如此單一的孩子他將來還會有多少快樂？他甚至失去了感受幸福的能力！在鄭春華看來，一個人長大后的個性跟童年生活有很大關系，讓孩子養(yǎng)成健全的人格、端正的品行，父母要學會與孩子相處，多拿出時間陪伴孩子，這樣親子之間才比較容易靠近，才能相互了解，但前提是我們要了解兒童心理的過程和特征，要了解兒童行為背后的心理學依據，我們就少犯錯和不犯錯。

“我是兒童文學作者，對兒童心理了解可能比較多一些，兒童本位在我看來是一種本能?！编嵈喝A說，當我的孩子被老師告狀時，我本能地會想在孩子這一邊重新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你一定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差異之大。“一次老師憤怒地說我的孩子故意搗亂，用筆尖刺破袋裝奶。我讓孩子重新敘述事情的經過：原來是課間老師給學生們發(fā)袋裝奶，由于學生比較多，老師一個人忙不過來，而后一排的女同學打不開袋裝奶，喊老師又沒聽見，我的孩子想幫助她，就用筆尖往袋裝奶上一扎，塑料袋就破了……我們由于過于匆忙，常?？春⒆拥男袨?，不看起因只看結果，繼而盲目批評，這就犯了教育大忌，走向了教育的反面。

這些教育經歷和反思，被鄭春華記在心里，并通過故事的方式表達出來。

故事里的喜怒哀樂一定是兒童的

問及創(chuàng)作習慣，鄭春華說，她習慣把孩子的日常生活用本子記下來，“小餅干”系列10本書，100個故事，就是源于對女兒生活的記錄?！按箢^兒子和小頭爸爸”系列記錄的是兒子的生活?！坝浀门畠?歲的時候總問我為什么只寫哥哥的故事而不寫她的故事？其實每個當母親的都會有體驗，帶孩子真的很辛苦，瑣瑣碎碎加匆匆忙忙，已經無法從每一天雜亂的生活中去發(fā)現(xiàn)美，更不可能去創(chuàng)造美。

所以當我開始寫“小餅干”系列故事時女兒已經12歲了，日常生活比之前輕松，我也重新?lián)碛辛藢儆谧约旱膭?chuàng)作時間。當我一打開之前的生活記錄本，一種激動和留戀的情愫油然而生，仿佛時間倒流了，那時候的煩和累在今天看來竟是如此的美麗和溫暖！于是我又想到天底下所有的媽媽們，大多都是這么過來的，我為什么不將這份特別的體驗用文學作品表達出來呢？即是為自己記錄，也是為所有的母親們記錄，這么一想頓時就有了創(chuàng)作的沖動。

如果說好的兒童文學作品有什么標準，鄭春華以為，首先，故事里的喜怒哀樂一定是屬于兒童自己的，這是一個基本原則，哪怕是詩意的想象，也要符合兒童的想象而不是大人的臆想。比如天上的月牙，大人已經習慣性地常將之喻為小船，但孩子給出的卻是太陽公公剪落的指甲等等，這個比喻就是兒童的。想起現(xiàn)在的兒童常常在閱讀作品時特別不喜歡看風景描寫，選擇跳過只讀故事，這是因為我們很多作品中的風景描寫充滿了大人自己的深情想象，而忽略了接受著的閱讀情趣和興趣。

為了寫好故事，鄭春華經常讀給孩子聽，了解孩子的反饋。在她內心，“不喜歡憂傷或不幸的故事，這與我對生命本身的期待、向往有關，我希望孩子們欣欣向榮，快樂長大，于是多以積極的態(tài)度去寫，哪怕是離異、單親家庭，也愿意寫出不幸中的快樂和幸福，就像《一個姐姐和兩個弟弟》的結尾，柔柔把全家福帶到學校里給賈成浩看。賈成浩看著照片上的矛矛和木兒，說自己現(xiàn)在在學武術，等你的弟弟們長大了我可以教他們。于是，柔柔又有了新的期待……”。

還有一點，好的兒童文學作品，是引導兒童而不是迎合兒童，一味地迎合兒童是一種倒退，一種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文學作品重在精神上的引領和構建，在孩子的心中埋下真善美的種子。鄭春華說，我的“三觀”都在我的作品里自然流露，它們是根植于我生命中的一種永恒的生活態(tài)度。

鄭春華也承認，創(chuàng)作需要靈感和天賦，但更需要生活的積累和獨特的思考，沒有積累就沒有來自于生活的故事內容和細節(jié)，沒有獨特的思考再好的生活素材也會被寫成平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