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顧小喜
甕城內(nèi)熱鬧非凡、車水馬龍
“如果楊玉環(huán)是一個因身世卑微,同時意識到女子的權利不能夠彰顯,從而接受唐玄宗對她的命運安排,這個人完全不值得描寫。
我覺得,在我自己的電影里頭,我永遠想到的問題永遠是關于個體的。這個個體是怎么回事,是最為重要的。在我們的中國文化里頭,永遠在說要下一盤好棋,但是下一盤好棋,永遠是由每一個棋子的擺放位置決定的,否則滿盤皆輸??墒俏覀兞晳T是集體的,集體的力量大過個人,個人的力量永遠微不足道。但是對于做藝術的人來講,個體永遠高于集體,為集體謳歌的人成不了藝術家。
而這些個體,在我的電影中間,都會遇到命運的問題。一個人的命運是由性格決定的。這個是車爾尼雪夫斯基老掉牙的強調(diào),對我來說,仍然奏效。
譬如說空海,當時中日之間交通不便,要想從扶桑到大唐來,這是艱苦的歷程,我覺得這就是空海的命運,他注定要成為真言宗的祖師,他注定要成為惠果的徒弟,只有克服無數(shù)的困難,他才可能實現(xiàn)。
白樂天也一樣,代表作品無非也就這兩首。一個《長恨歌》和一個《琵琶行》,我覺得這也是他的宿命,作為詩人,倘若他沒有《長恨歌》的話,我覺得他難以在唐朝的詩歌歷史上留名,這就是他的命運。我自己最喜歡他的“離離原上草”,我覺得最樸素最簡單的語言,能通達一切,這不得了。
所以不管是白樂天也好,空海也好,其實都是不停的和自己的命運做掙扎做斗爭,可能這個就是電影自身最深的主題所在。
同樣的,楊玉環(huán)也一樣,她之所以名留青史,源仍在她的命運。這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女人,到最后是非常悲慘的命運結局。但是我覺得,大悲大喜,是人生根本的題中之義,你即使要忍受很多很多的痛苦,那個滋味也是十分甜美。
阿部寬飾演阿部仲麻呂,同樣也是深愛著楊貴妃的男人
我覺得楊玉環(huán)所擁有的特殊資源,就是她有巨大的愛可以包容所有的一切。我們其實是做了鋪墊的,這個鋪墊是體現(xiàn)在兩組人物關系上,一組就是她對李白的態(tài)度,她能夠回眸對李白說:“大唐因為有了你,那才是大唐的榮耀!”為什么?用李白自己所講的話,就是“安得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只有唐才有這樣的風范。所以我自己就覺得,她并不計較李白對她的態(tài)度,也并不在意這首詩到底是不是李白為她寫的,你已經(jīng)可以看出她的氣量所在。
第二個就是跟白鶴少年那兩個孩子,她不過是輕描淡寫地說,“我從小沒有父母,也是在叔父家長大的,別人點滴的好,我都想報答”。她并沒有說很多,就是水過無痕般的語言。所以真要看馬嵬驛這場戲怎么拍,在她眼睛中定然會出現(xiàn)我們所期待的悲涼,但是她接受。接受的原因,我不知道啊,就是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不可說的意思就是,當你到了那兒的時候,自然全明白了,你不到那兒,你永遠明白不了,那就是愛。
我覺得楊玉環(huán)征服白龍的,自然方面的力量就是愛。他看到一個女人,心知肚明自己的命運已經(jīng)被安排的時候,坦然接受。因為我們通常贊頌的都是反抗者,但是高于反抗者,有沒有這樣的例子?甘地就是這樣的例子。我第一次看“甘地”這個電影的時候,我是激動萬分,槍響的時候,我們看到這個人臉上沒有痛苦,只有喃喃自語般地說了一句“oh,my god!”oh,my god說的是什么?是說forgive us,他原諒了,這個就是愛。
愛可以在哪里去尋找?我自己的概念,這是我個人的體會,首先愛可以在自然中尋找,自然的順序,排列之和諧,難以想象,不可思議!佛教總是在講不可思議。一棵樹你看他所有的樹葉,一朵盛開的花,哪怕是枯萎的花朵,都是有序的,什么決定了這個有序,就是愛。
那再說,《林肯》這個電影其實是個很枯燥的電影,它是個歷史政治電影的類型,但最后在白宮面前,丹尼爾·戴-劉易斯,伸開他的雙手說:“我沒有那么好,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比我好”的時候,我?guī)缀蹁粶I下,他的表演就是這么簡單的伸出他的手臂而已。我感覺到的,最大的力量就是這個字、先于生命而出現(xiàn)的“愛”字。
楊貴妃的一出場是夠驚艷四座
我曾經(jīng)想過楊玉環(huán)應該反抗,應該掙扎,應該揭穿,但是我后來明白了,不是的。我沒到她那個境界,但我試圖偷窺,去偷窺這個人的內(nèi)心世界到底是什么樣的,在她從容安詳?shù)拿嫒葜?,到底你能感受到什么東西。其實,她是有巨大感染力的,她是磁鐵,這個磁鐵效應吸引了周圍所有的人,也包括這兩個孩子。歐豪有一句臺詞:“人心這樣黑暗,我要找一個不再痛苦的秘密。”這個就是唐,就是佛教指引的道路,我覺得就是愛吧。
唐在中國的歷代歷朝中間,是一個有想象力的時代。不說別的,你打開全唐詩,有一萬多個詩人,每天吟詠他們的詩篇,我覺得這是中國歷史上任何一個時代都沒有出現(xiàn)的。所以這個唐城的搭建對我們是至關重要的,能體現(xiàn)電影中要表達的一切,如果你沒有這個形式外觀,你可能就做不到了。比如說,朱雀門前的城墻,最初的意義也是說,設計成四四方方的結構,但是我跟屠楠、陸葦說,這里邊沒有想象力,我們的圓殿和幾乎像弓形的城墻,其實是日月同輝的意思,如果你有一個俯拍的角度,你就能夠看到,似乎是兩個天體結合在一起,貼得很近,我想這個就是所謂的唐的風范。
雖然我自己拍的故事是以唐朝為背景,但是它對我來說,它是哪個時代的不太重要。唐朝到底什么樣,我們無從了解,我們只能去想象,只能表達你認為的唐朝是什么樣。所有的真正有價值的電影,歸結起來的東西,并不是這個時代的,不是這個世界的,它是僅僅存在于創(chuàng)作人本人腦際中間想象的產(chǎn)物,所以它跟真實的生活沒有關系,我們不過是借用具體生活中的一些元素,放到我們自身的創(chuàng)作自身的想象當中去。
另外一點,我永遠要在自己的電影中找到我自己。如果不能在電影中看到我自己的影子,如果不能在電影中找到我自己的話,這個電影沒價值。不管它對別人意味著什么,都不重要,對我意味著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因為只有我主導這部電影,它才能夠在這個電影中間散發(fā)出屬于我的芳香,別人做不了這個事?!?/p>
夜幕中皇宮內(nèi)景
張雨綺飾演春琴
“我覺得,曹郁老師在光線方面是有特殊天賦的。其實在合作之前,我并不認識曹郁老師,反而我和姚晨很熟悉。
他是敢于把冷調(diào)子和暖調(diào)子的光混合使用的少數(shù)攝影師。比如天子藏書樓,我說要拍一個夜景,一般都是夜色凄清啊,整個調(diào)子都是比較冷的。但他不是,他有洋溢著溫暖的東西,他的光表相上看只是光線而已,但其實是表現(xiàn)了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是洋溢著溫暖的,但是周邊環(huán)境和內(nèi)心世界是有沖突的,他到了這樣的程度。其他攝影師也非常強調(diào)底子光,但是對于曹郁而言,底子光的意味和一般的攝影師是不一樣的,它可以層次分明地通過光線對人物做塑造,這個是他特殊的天賦所在。其實,我自己覺得,攝影機本身就是角色,它必須扮演角色的這樣一個任務,如果攝影機的運動是沒有情感的,演員演的再好都挺難。如果他們運鏡是非常生硬的話,這部電影就很難成功?!?/p>
張?zhí)鞇埏椦萦裆?,一段舞蹈風情萬種
“染谷將太則不同,他身上有一種日本浪人的跡象,日本浪人的跡象就是到處走,隨風而去,那樣的感覺。所以這兩個演員在素質(zhì)上來講,是很不相同的。也是因為我們自身體制的局限,我們的演員不夠自由,心靈不夠自由,或是想要自由的時候無法自由。凡是能舉重若輕,行云流水的人,必定是內(nèi)心非常自由的。自由的意思,就是我可以控制我自己,我可以去做,去想,所有的憧憬都是從自由來。我之所以說我很幸運,是在拍攝過程中我才意識到,只有染谷將太是對的,他自有他的風情在。你看他走路的樣子和我們是不同的,特別是第39場戲,他走上木橋那樣的感覺?!?/p>
“我自己覺得到目前為止,黃軒是一個非常努力的演員。當然我也可以說,黃軒老師還要演更多的戲,才能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植根一個小小的什么東西,這個植入對他來說才有更大的意義。
我舉個很小的例子哈,凱特溫斯萊特這個女演員,她演她丈夫的《革命之路》這部戲,電影本身拍的我并不認為那么精彩,它等于是沿襲和盜用了泰坦尼克的一些想法,來自巴黎的街頭畫家jack,現(xiàn)在又在老婆的勸說下,說你應該去巴黎等等,但是溫斯萊特這個演員有種力量,就是她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能把你鎮(zhèn)住。這不是閱歷,這是本能的力量。所以在白樂天這個人物身上,我們既要講他的生動性,同時我們又要講他必須要有內(nèi)心的強大力量,足以讓他鎮(zhèn)得住,這個也是我跟黃軒不斷在講的東西?!?/p>
美術場景概念圖:春分。燕飛百姓家,春雷動萬物;雷為陽之氣,電為陰之質(zhì)。
立秋。涼風至,白露生,寒蟬鳴。
大暑。腐草為螢;土潤溽暑;大雨時行
立夏。螻蟈鳴;蚯蚓出;王瓜生。
寒露。鴻雁來賓,雀入水為蛤,菊有黃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