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笙祺

今年3月5日是周恩來總理誕辰120周年紀念日。周恩來為中國的革命事業(yè)、外交工作、經濟發(fā)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但往往被人們忽視的一點是——周恩來在對臺工作上同樣卓有成效，他正是“和平解放臺灣政策”的提出者和推動者。

一

以往的觀點認為，周恩來是在1955年4月在亞非萬隆會議上首次提出“和平解放臺灣”政策的。實則不然，早在1954年12月，周恩來接見緬甸總理吳努時就指出：“解放臺灣問題，對我們來說，如果能和平解放，何必訴諸戰(zhàn)爭?！?955年2月，周恩來向出席全國計劃工作會議等專業(yè)工作會議代表講到中央關于臺灣問題的新方針：“臺灣可以和平解放。我們要提出這樣的響亮口號。這個口號什么時候公開提出，要看形勢的發(fā)展?！庇纱丝梢姡昂推浇夥排_灣”政策在萬隆會議前就已經在小范圍內提出與討論，至萬隆會議上公開亮相。

“和平解放臺灣”政策出臺后引起巨大反響，該政策應當如何實施成為各方人士關注的一大焦點。1956年1月，毛澤東在第六次最高國務會議上指出：“國共已經合作了兩次，我們還準備進行第三次合作?！蓖甏禾?，毛澤東、周恩來等中共領導人委托章士釗給蔣介石捎信一封，建議實行國共合作、促成祖國統一。1958年8月23日，第二次臺海危機爆發(fā)，同年10月7日，周恩來在接見新加坡記者曹聚仁時闡述了“第三次國共合作”的一些構想：臺灣仍歸蔣介石管理、蔣經國可以入職人大或政協、陳誠在中央的職位不低于傅作義，“和平解放臺灣”政策得到充實和完善。

1963年1月，周恩來將此前“和平解放臺灣”的構想總結為“一綱四目”，并托張治中、傅作義發(fā)給陳誠。其內容為：在“臺灣必須統一于中國”這一總綱下，除外交必須統一于中央外，所有軍政大權、人事安排等悉委于蔣介石，陳誠、蔣經國亦悉由蔣意重用；所有軍政及建設經費不足之數由中央撥付；臺灣社會改革可緩，必俟條件成熟并征蔣之同意后進行；互約不派特務，不做破壞對方團結之舉。1965年7月，曹聚仁以中共密使的身份與蔣介石在臺灣日月潭涵碧樓會面，雙方根據周恩來的“一綱四目”形成了“六項條件”，主要內容為：蔣介石仍任國民黨總裁，回大陸居??；蔣經國任臺灣省省長，臺灣省政府全權處理臺灣事務（外交、軍事除外）；臺灣不得接受美國任何軍事、經濟援助；臺灣海空軍并入北京方面控制；金、廈合并；臺灣現任官員待遇不變。蔣介石對上述條件有些動心，周恩來的“和平解放臺灣”政策在這一年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然而，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爆發(fā)，蔣介石亦因此反悔，不愿意繼續(xù)和談，“和平解放臺灣”政策受到沖擊并被擱置。

二

“和平解放臺灣”政策能夠出臺和不斷發(fā)展，絕非偶然，而是有著深刻復雜的原因：首先，周恩來作為一個出色的政治家，對世界局勢十分敏感，面對變化的新形勢提出新政策。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武力解放臺灣”是中共全黨的一致追求，但“武力解放臺灣”政策在實際操作中遭受重大挫折。面對軍事手段難以解決臺灣問題的現實，周恩來適時提出“和平解放臺灣”政策，以期用政治手段來緩解困頓局面。

其次，周恩來提出“和平解放臺灣”政策符合該時期國內主要矛盾的變化，因此受到黨內的支持，這是“和平解放臺灣”能夠持續(xù)發(fā)展的重要原因。1952年底，國民經濟恢復到歷史最高水平；1953年，中共開啟“一五計劃”，標志著我國系統建設社會主義的開始；1956年4月，毛澤東在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做《論十大關系》的講話，指出當前的基本方針是“把國內外一切積極因素調動起來，為社會主義事業(yè)服務”。同年9月中共八大召開，黨的工作重心轉向經濟建設，而軍事手段解放臺灣必然會影響經濟發(fā)展，相比之下，“和平解放臺灣”政策更符合解決社會主要矛盾的需要。

最后，蔣介石雖然敗退臺灣，但他始終堅持“一個中國”，這為“和平解放臺灣”政策的提出和發(fā)展提供了某種便利。1962年，周恩來接見蔣介石前妻陳潔如時表示：蔣現在還有那么一點點民族觀念，他還是反對美國制造“兩個中國”的，因此我們仍對他寄予希望。由此可見，蔣介石反對“兩個中國”也是“和平解放臺灣”政策能夠發(fā)展的原因之一。

三

周恩來提出的“和平解放臺灣”政策是20世紀50年代中期至60年代中期中共對臺的主流政策，它對當代中國歷史走向和 兩岸關系的變遷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 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

其一，“和平解放臺灣”政策在堅決維護“一個中國”的基礎上，擴寬了對臺工作的道路，緩和了兩岸局勢。國共兩黨在此期間的秘密接觸雖然沒取得實質性的成果，但為兩黨的交流接觸積累了經驗，為日后海峽兩岸的和平往來埋下了伏筆。

其二，“和平解放臺灣”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中外關系，改善了中國周邊的政治環(huán)境。臺灣問題既是中美兩國爭論的焦點，也為中美兩國開啟和談的契機。它的存在，成為20世紀五六十年代中美兩國保持接觸、交換意見的最重要途徑。20世紀50年代后期，中蘇交惡，北方局勢緊張，而“和平解放臺灣”政策一定程度上緩和了東南亞局勢和中美關系，降低了中國腹背受敵的可能。

最后，“和平解放臺灣”政策為“一國兩制”的產生奠定了基礎。1963年周恩來總結“和平解放臺灣”政策而提出的“一綱四目”，其“綱”是“臺灣必須統一于中國”，“四目”的實質就是允許臺灣高度自治，這其中已經有了“一國兩制”的雛形。1982年1月11日，鄧小平會見美國華人協會主席李耀滋時說道：“九條方針是以葉副主席的名義提出來的，實際上就是一個國家兩種制度，兩種制度是可以允許的。”這標志著“一國兩制”政策的正式出臺。可以說，周恩來正是“一國兩制”的奠基者和早期開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