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重航
1979年大會堂的解禁,被譽為“中國改革開放的重大信號”。此時,“開放天安門城樓”的意識,也在高層有所松動。
1980年,中共中央副主席李先念就提議,是否可以將天安門城樓向群眾開放。但是,由于觀念和客觀條件小成熟,這個想法被擱置下來。
曾任北京市政府副秘書長的楊登彥說,那時天安門城樓只在領(lǐng)導(dǎo)人接待外賓等重大事情時才啟用,平時都是封閉管理。天安門管理處事情也很少,長期只配有8個人。
4年后,來自民間的一封信再次響起“開放天安門城樓”的呼聲。
1984年9月,一封署名“華興”的信,放在了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的桌上。信中寫道:我是1954年從上海來北京的。三十多年來,每次到天安門,仰望天安門城樓,總夢想有一天能登上這“祖國心臟的心臟”。我向周圍的同志們說出我的愿望,有人說這是“白日做夢”。但我深信,總有一天夢想會成為現(xiàn)實。
這封信受到胡耀邦和中央多位領(lǐng)導(dǎo)人的重視。
在多位領(lǐng)導(dǎo)人圈閱后,時任中辦主任的王兆國批示:“請北京市提出具體意見,報中央審批。”
1986年5月1日,天安門城樓開始有組織地接待參觀者。當(dāng)時的參觀者,主要是中央或駐京部隊一些會議的與會者、人大代表或勞動模范。參觀必須提前登記,有嚴格的審批手續(xù)。
“那時人們把上天安門城樓當(dāng)成榮耀。這次能上、下次小能上,有人就會考慮自己是否出了問題?!睏畹菑┱f,各部委的領(lǐng)導(dǎo)想上天安門都很難,天安門管理處的工作人員也小能隨便登樓。
時間到了1987年。因為次年恰逢龍年,北京市旅游局就把1988年定為“北京國際旅游年”。時任旅游局局長的薄熙成希望“頭一炮一定要打響”。他找到楊登彥,商量開放天安門城樓。
楊登彥說,從寫報告到獲批,只有3個多月?!爸耙延泻芏噤亯|,這次是水到渠成的事”。
當(dāng)年7月,北京市旅游局向市委市政府寫了報告。9月,北京市委向中央請示“從1988年北京國際旅游年起接待外賓參觀天安門城樓”。隨后,王震等幾位領(lǐng)導(dǎo)人先后批復(fù)“同意”。
1987年國慶后,楊登彥正式通知天安門管理處:為1988年1月1日天安門城樓開放做好所有準備。薄熙成日后在接受采訪時說,“從中央到北京市,對天安門城樓開放的態(tài)度都很統(tǒng)一,也很堅決。各個環(huán)節(jié)都非常順,基本沒有遇到什么阻力。”他用了一句成語來形容:“勢如破竹。”
接到籌備開放的通知后,天安門管理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布置天安門城樓。
之前,除了“五一”、國慶或春節(jié)領(lǐng)導(dǎo)人登臨外,天安門城樓上就像是一個大倉庫。彩旗、燈籠、屏風(fēng)……這些集會上要用的東西就堆放在城樓上。
東西搬走后,面對整飭一新卻空空如也的城樓,該怎么布置?這時,市里的意見批下來,簡單明了:“就按開國大典時的樣子布置”。
桌椅、沙發(fā)、茶具、掛鐘、屏風(fēng)……每件都按開國大典時的擺放。
當(dāng)時還有一個讓籌備人員犯難的問題:城樓上的大客廳,墻壁上掛什么?“小能人政治化,但也不能小政治化。”楊登彥說,天安門城樓本身是個政治性很強的地方,當(dāng)時考慮正面小放開國大典油畫,感覺太正,只能放側(cè)面。他們考慮正面放一幅大山大河的油畫。
楊登彥找來中國文聯(lián)副主席尹瘦石,尹的畫與柳亞子的詩曾被評為“柳文尹畫”?!按笊酱蠛拥漠嬜?,有時候是一種抽象的描寫,反映一種氣勢。”隨后,他們又請來了田世光、郭怡宗、王慶生三位大畫家在城樓上揮毫。屏風(fēng)上的牡丹、翠竹、臘梅……看起來美觀又莊重。
一些細節(jié)顯示出天安門管理部門對籌備工作的周密考慮。
他們將大廳里原來鋪設(shè)的純毛地毯換下,在游客行經(jīng)的所有地方鋪上紅色的化纖地毯。這樣設(shè)計有兩個好處:一是游客邁出的每一步都走在紅地毯上,就像走向一場盛大的儀式。而更重要的是,這些地毯對青磚地能夠起到很好的保護作用。
1988年1月1日,正式開放的日子。天安門城樓舉行了一個簡短的剪彩儀式,沒有領(lǐng)導(dǎo)人參加。
楊登彥說,當(dāng)時他與薄熙成商量的是“小高調(diào),但還是小范圍搞點活動”。
當(dāng)天清晨,薄熙成從北京飯店拿來一對景泰藍花瓶,并附帶兩份證書。兩個花瓶有一尺多高。楊登彥記得“樣子很漂殼,挺大氣”。
當(dāng)時的門票是對折的,像請?zhí)菢?。票面上印著燙金的天安門城樓剪影。售票處門口,還鋪著大紅地毯。
開放的消息早就向社會公布了。當(dāng)日清早5游客在天安門城樓上高興地拍照留念時,天安門的值勤人員便發(fā)現(xiàn)有人跨過金水橋,徑直朝城門走來。值勤人員忙迎上去詢問,得到的回答卻是反問——“今天天安門城樓正式開放,你不知道?”據(jù)當(dāng)時在現(xiàn)場采訪的記者董保存描述,如果小是親臨那種場面,你根本無法體會到排隊時那種莊嚴肅靜的氣氛。個個一本正經(jīng),仿佛不是來游覽,而是準備發(fā)表就職演說,準備接受電視采訪似的。
游客在天安門城樓上高興地拍照留念
登樓的第一位普通人是北京東四人民商場的退休老職工,75歲的高希武。他早上7點就等候在登樓售票處前。9點,當(dāng)他緩步登上城樓后,接受了薄熙成贈送的“登城樓證書”和花瓶。
接受同樣禮品的,還有來自法國的游客卡特夫婦,他們是第一批登上城樓的外國旅游者。
1988年天安門城樓開放時,人民大會堂的票價是3角,頤和園是1元,故宮是5元。天安門的票價該定多少?這是個經(jīng)過反復(fù)討論的問題。
薄熙成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說,“不記得為這個問題開過多少次會。絕小是誰一拍腦門就能定下米的?!碑?dāng)時有兩個聽起來相互矛盾的定價原則:一,票價不能太高,要讓普通百姓買得起;第二,票價小能人低,要能夠通過經(jīng)濟手段控制參觀的人數(shù),起到保護文物的作用。
最終,北京市政府第25次常務(wù)會議通過這樣的決定:外賓每人次40元(外匯人民幣);1988年龍年旅游年優(yōu)惠票價為30元。內(nèi)賓每人次10元。
楊登彥回憶了一個細節(jié),從側(cè)面證明天安門城樓的票價問題所引起的各方面的關(guān)心。
時任全國總工會副主席的羅干曾給楊登彥送米10元錢,并附著一封信。大意是:登彥同志,上次我登天安門城樓沒有拿錢,但這次決定天安門收費的會議我是參加的,現(xiàn)在補上10元錢。
和當(dāng)時人們每月幾十元的收入,以及其他景點的票價相比,天安門10元的票價并不便宜。北京市旅游局一度擔(dān)心這會讓人望而卻步。小過,隨后的滾滾參觀人流打消了這一擔(dān)心。
1988年元旦,登上城樓的中外游客共兩千多人。當(dāng)月,38253人次登上城樓,帶來超過40萬元的收入。開放頭一年,天安門接待超過60萬人次的游客,全年參觀票款收入近780萬元。
隨著天安門城樓的開放,天安門管理處的體制也發(fā)生了變化,擺脫了一直依靠財政全額撥款的局面。
(江雨柔薦自《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