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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的從前叫從前

        2018-01-10 13:50:10古保祥
        特別文摘 2017年22期
        關(guān)鍵詞:數(shù)落磚頭祖父

        古保祥

        祖母疼人的方式很特別,除了給你制作各類奇形怪狀的小玩具外,便是整日在你的面前嘮叨她的陳年往事。

        她的這種分享模式,一度讓我崩潰。

        小時候的武陟縣,冬天奇冷,滴水成冰,剛剛?cè)龀鋈サ哪?,瞬間成冰成凌。

        祖母孤身一人活了好幾十年,她的腦袋里,全是老皇歷。

        祖母的從前叫凄慘,十幾歲嫁了大她三十多歲的祖父,祖父吸了大煙,每每將祖母折磨得半死,一年后,他死了,祖母守了寡。

        生下父親后,祖母沒有再嫁,挺了幾十年時光,直到有了我,她的病才好轉(zhuǎn),她常說:我是她命中的福。

        我是祖母一手帶大的,每逢冬天,便到了她最幸福的時刻。因為,冬天夜長,而我則依在她的懷里,聽她講從前。

        真的聽膩了,不想聽了,有時候我抬起頭問她:“奶,有沒有新鮮的東西?”

        “新鮮的啊,有呀,你爺小時候被狗咬的故事?!?/p>

        “我爺一直被狗咬呀,不是之前被咬過一次了嗎?”

        祖母早就講過了,我開始反抗、拒絕,祖母臉上無光,在鄉(xiāng)鄰面前數(shù)落我的是與非,當(dāng)著父親的面,說了自己的埋怨,父親自然而然地雪上加霜,抬手就想打我。

        祖母知道兒子的脾氣承襲了那死去的老頭子,因此,她不講了,只是埋在肚子里苦苦地消化。

        我心疼祖母,每逢她講時,便仔細(xì)聽,手中準(zhǔn)備好了棉花,悄悄地塞在耳朵眼兒里,不大會兒工夫,便在“嚶嚶成韻”的聲響中,安然而睡,一覺到天明。

        父親很少管我,只是在祖母生病后,他對我的管教才變本加厲起來。

        我很少與他和母親睡覺,不習(xí)慣。祖母有病那個冬日里,我不得不蟄縮在他們的床尾。

        有時候一夜無眠,忽然好想祖母的故事,從前的故事,不是故事的故事,但聽在人心里頭,暖意如春。

        父親有壘廁所的手藝。

        我通常給他打下手,和泥、加麥秸、倒水。

        父親幾乎承包了村里所有的壘廁所生意,只收取低額的費(fèi)用。

        我和泥的本事,就是小時候?qū)W來的,父親說我可以偷他的本事,可我是正大光明學(xué)的。

        只是有些淘氣,一次我在和好的泥中,偷偷塞進(jìn)一兩塊兒小磚頭,磚頭調(diào)皮呀,硌了父親的手,鮮血淋漓。我好想承認(rèn)錯誤,父親卻心疼地看我的手。在父親看來,這是一個意外事故,根本沒有人為的因素存在。

        祖母作了古,父親也步入老年,老來多病,我時常周轉(zhuǎn)于工作與家庭之間。他晚年愛講故事,我知道,他從祖母的手中,接過了愛嘮叨的基因。

        三三兩兩地聽,聽煩了,有時候便數(shù)落他幾句,沒有數(shù)落幾年,病燭殘年的他,駕了鶴,遠(yuǎn)了游。從此后,我每每想起他,便淚流滿面。

        年近不惑的我,也喜歡上了嘮叨,講從前,講小時候的鄉(xiāng)下往事,講一頭豬撞在樹上,講歲月蹉跎、時光荏苒。

        小兒子睜大了眼睛,聽我的故事,聽夠了,便說:“爸,從前有多遠(yuǎn),從前的從前還是從前,還有更遠(yuǎn)的從前?!?/p>

        我好想告訴他:“等你老了,你也許會喜歡與自己的孩子講過往的事情,不是糾纏,不是嘮叨,只是懷念,懷念遠(yuǎn)去的親人,懷念那些過眼云煙。這是一種一脈相承的基因,更是一種一如既往、勇往直前的愛?!?/p>

        (摘自《思維與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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