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娟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在樓梯上遇見了在我們學校做康復(fù)訓練的母子倆，看他們的樣子，是剛剛結(jié)束訓練，準備回家。兒子就那樣自顧自地邊笑邊跑跳著下樓，母親跟隨其后?？吹胶⒆痈吲d的樣子，我禁不住夸了一句：“這孩子今天下午看來心情不錯！”雖然孩子不在我班，但是每每看到這樣的孩子和家長，我都會和他們打聲招呼。

“簡直就是個神經(jīng)病！”毫無預(yù)料地，孩子的母親竟然輕輕說了這樣一句。臉上是愛恨交織的表情，卻并沒有厭惡。

孩子母親給我的印象是一個特別樸實的人，我也樂于和她說話，但今天的話卻嚇了我一跳。這話出自一個自閉癥孩子母親的口中，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告訴她，不管孩子怎么樣，都不應(yīng)該說這種話；同時詢問孩子母親，究竟是怎么回事？這個還算年輕、但看上去沒有多少文化的母親道出了緣由：近段時間，孩子白天笑，晚上哭，大半夜的不睡覺，折騰得鄰居都找到家里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家長虐待孩子。

我明白了孩子母親的心情，孩子不睡覺，她也休息不好，鄰居又找上門來，可以想見她有多大的精神壓力。我今天的話觸到了她的痛處，她不自覺地想發(fā)泄一下，表達方式卻錯了。我沒有指責她，而是勸慰了幾句，她的心情已經(jīng)不像先前那樣焦慮，不好意思地和我道別。

每個自閉癥孩子的情況各有不同，輕度的自閉癥接近常人，而中重度的就不一樣了。他們不會用正確的方式表達內(nèi)心的情感，心情好的時候就不自覺地笑，心情不好的時候輕則用哭來表達，重則摔東西、自傷或傷人。我班上的碩就是個令人頭疼的孩子，但碩媽的應(yīng)對方式和上述那位母親卻截然不同。

與碩認識了七年，和碩媽認識的時間更長（碩還沒有上學的時候就認識她）。碩的脾氣十分暴躁，在學校已經(jīng)做了好幾件“大事”了——樓道的玻璃捅碎了一塊，幸好沒扎著他；扔起的書包砸到天花板，吊頂犧牲了好幾塊……我也曾試著幫助碩，但收效甚微。他在家里也不是省油的燈，電腦一慢，鼠標就成了他發(fā)泄不滿的對象；一不高興，拖鞋就飛了出去。但即使碩的行為表現(xiàn)得再極端，我也從沒看到碩媽發(fā)過火（不是碩媽不管，如果以暴制暴，只會加重碩的暴力行為），這也是我佩服她的地方。

碩雖然脾氣暴躁，但動手能力卻尤為突出，畫畫、電腦操作、小手工都勝過同齡人一籌，這也是令碩媽驕傲的地方。碩媽嘗試用數(shù)字油畫、十字繡、串珠等手工制作來緩解碩的情緒問題，更用女性的溫柔去化解碩的暴力行為，作為碩的第一任老師，碩媽做得無可挑剔。

與碩媽多次溝通，結(jié)合平時的觀察，我發(fā)現(xiàn)碩對文化知識一點也不感冒；但動手能力卻是他的優(yōu)勢。根據(jù)我的提議，碩媽給孩子買了簡單的、印花的十字繡。剛開始，碩還算配合，在媽媽和老師的指導(dǎo)下，慢慢學會了穿針引線，學會了十字繡的基本針法，并且有模有樣地繡了起來。一個大男孩，竟然粗中有細，學做女孩子的針線活?？粗J真的樣子，我暗自竊喜，心想，終于有了穩(wěn)定碩情緒的辦法。于是，十字繡成了老師的法寶，上課的時候，老師就把十字繡給碩，以為百用不爽?？纱T后來的表現(xiàn)卻讓人不敢恭維，他的耐心一再受到挑戰(zhàn)，作品繡了四分之一，他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又活躍起來。繡不上幾針，他就把手里的東西扔掉，或者躺到地上，心煩的時候甚至把凳子、桌子拿起來摔。半年的時間，凳子摔壞了好幾個，桌子弄爛了兩張。摔壞東西是小事，我就怕砸到別的孩子。有一段時間，無奈之下，我把他的桌子和凳子都撤掉，不讓他用。于是，十字繡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來，碩媽偶然的發(fā)現(xiàn)，又開啟了碩的串珠DIY之旅。有一次，碩媽帶著碩逛十字繡店，店里新增了項目，串珠DIY，可以在店里試串，有幾個人正在那里嘗試。漂亮的成品很快吸引了碩的眼球，他站在那里聚精會神地看起來。碩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于是給碩買了珠子，拿回家一塊動手串起來。碩很快便學會了串簡單的筆筒，碩媽趕緊把這個喜訊告訴了我。

于是我讓碩媽每天把適量的串珠材料放到他的書包里，以備不時之需?？梢赃m時和其他的科目交叉進行。每串好一個筆筒，我都在全班展示，不吝表揚的話語。其他孩子的臉上寫滿了羨慕之情，不由自主地豎起拇指給碩鼓勵，碩的表情告訴我他是有所觸動的。然后，我把成品放到教室的櫥子上，便于隨時欣賞。碩在串珠中享受到了成功的快樂，增強了自信心，問題行為也慢慢減少，情緒爆發(fā)的次數(shù)也在降低。DIY吸引了孩子的心！

作為老師，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都要敢于面對，尋求最佳的解決方法，不埋怨、不抱怨，爭取家長的支持。像碩這樣的故事每天都在發(fā)生，特別的孩子需要特別的愛，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如果老師與家長形成合力，孩子的成長就在不經(jīng)意間發(fā)生。

碩媽的臉上從來不展示心煩、憂傷，留給我的是一如既往的燦爛表情。她利用休息日陪同碩坐鐵皮小火車，周游博山；帶孩子參加DIY手工制作活動，激發(fā)興趣；參與公益團體游，加強同伴溝通等。雖然碩不會表達，但從他和媽媽溫柔地相擁、輕輕地拍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碩的幸福。

雖然自閉癥孩子母親的表現(xiàn)不盡相同，可她們真的不容易，祝愿天使們在媽媽的呵護下健康成長！

（作者單位：山東淄博市博山區(qū)特殊教育中心學校）

責任編輯 晁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