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黛
結(jié)婚的第六年。
沈偉倫的事業(yè)蒸蒸日上,算得上一個多金成熟的男人了。
莫小西則用六年的時間,把自己打造成了一個嫻熟的主婦,家務(wù)樣樣得心應(yīng)手。她知道怎么搭配才算健康飲食,她知道怎樣的蜂蜜水最解酒,每天變著法子給孩子煲湯。
那天,天氣大好,莫小西想到最近胃疼的沈偉倫,就在中午的時候,提著自己熬的小米粥和親手腌制的小菜,打車送到公司。
在辦公室等沈偉倫的客戶見狀,只說改天再約,今天好好享受家的溫暖吧。
那一個項目,沈偉倫跟了半年,好不容易最近有了進展,全壞在了莫小西手里的一碗粥上了,他不由得就發(fā)了火。
“小西,你的才華也只有在家那一百平方的房子里,除此之外,你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做什么都是錯!”
莫小西站在辦公室,手里提著保暖飯盒,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杵在那里。
六年前,莫小西肚子里懷著孩子,向公司遞交了辭呈。沈偉倫摟著她在客廳打轉(zhuǎn),說要給她和孩子最大的房子,最好的車,每年去一個地方旅行,過最有滋有味的生活。
可是經(jīng)過這些年,房子有了,車子有了,錢有了,唯獨感情卻淡了。而她在沈偉倫的眼里,慢慢只是一個管家而已。
那晚,沈偉倫沒回家,手機無法接通。莫小西給兒子講完故事,難以入眠。鐘表指針指向凌晨一點。這么多年,莫小西始終沒有學(xué)會自己先睡吧,不要等他。聽見樓下有動靜的時候,莫小西起身去了窗邊。這么多年,她習(xí)慣這樣了。
樓下的兩個人在路燈下拉扯著。
“我沒有喝多,我要去唱歌。”這聲音莫小西很熟悉,而那個細細的高跟鞋聲音,卻讓莫小西開始發(fā)抖。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女的鉆進了車子,走了。
過道里,響起了一高一低的腳步聲。
莫小西問:“又喝多了?”
沈偉倫進門直奔沙發(fā),敷衍了一句:“沒辦法,你要客戶錢,客戶就要你的命?!?/p>
這些年來,這樣的話,沈偉倫說過很多遍。每一次,莫小西的心都是疼的,除了這一次,她遞給他一杯白開水。
第二天,莫小西早早地起了床,梳洗打扮,伺候兒子吃完早餐。沙發(fā)上窩著沈偉倫,他一直在沉睡,厚重的呼吸聲,客廳里充斥著酒味。
送完孩子去幼兒園,莫小西直接去了大市場。昨晚一夜無眠,她下定了決心,從今以后,她要開始自己的美麗生活。
以前供職的公司是做服裝生意的,所以她識貨,打聽了幾家,大致估摸了一下價格。一上午淘了很多衣服,版型很好。下午兩點回到家,沈偉倫已經(jīng)去上班了,衛(wèi)生間有他換下來的臟衣服。莫小西把衣服扔進了籃子里,打了電話給閨蜜。
她要開一家淘寶店,這是最近一直以來的想法。她要向沈偉倫證明,自己的才華,不僅僅是在一百平方米的瑣碎上。
閨蜜身材很好,當模特沒問題??粗持鴨畏聪鄼C的莫小西,閨蜜吃驚地說:“小西,這感覺跟平時在家穿著家居服的你,的確不一樣,很有范兒?!?/p>
有幾款衣服,莫小西和閨蜜一致認為,在秋天落日下拍更有感覺。于是,莫小西委托小區(qū)一個媽媽,幫她順帶接下兒子,然后開車送到沈偉倫的公司。
“小西,想通了?不做全職奶媽了?”閨蜜揶揄道。
拍完收工的時候,沈偉倫打來電話:“莫小西,你忙什么呢?為什么把孩子送到公司?我這邊很忙,晚上還有個應(yīng)酬?!?/p>
莫小西嘆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現(xiàn)在時間是六點,你已經(jīng)下班了,我在忙,而且兒子是我們兩個人的?!?/p>
沈偉倫很氣憤地說:“你的職責(zé)就是帶好孩子?!?/p>
“這是你給我規(guī)定的職責(zé)嗎?那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不接受。”說完這些,莫小西便掛了電話,關(guān)了手機。
這邊的閨蜜,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莫小西,又摸摸她的額頭,確定她沒有發(fā)燒。回到家,莫小西給自己泡了碗面,對著電腦開始修圖片,然后給她的淘寶店上傳寶貝。
大約八點,沈偉倫帶著兒子回來了。剛一進門,兒子就撲到她的懷里。親了親兒子,她說:“乖兒子,快去讓老爸給你洗洗,睡覺去吧。”
這邊屁股剛碰到沙發(fā)的沈偉倫,聽見這么一句話,如針扎般彈起來:“你對著電腦干嗎呢?衣服不洗,孩子不管不問?!?/p>
莫小西的頭并沒有從電腦前面扭過來,她繼續(xù)手里的活兒。上傳完寶貝,她要給自己的店,做一個開業(yè)大酬賓的策劃,她的計劃是,如果三個月,她的店鋪可以升到一個冠,她準備把自己壓箱底的錢,都拿出來開一個實體店。
“昨天的確是你的錯,你為什么拿你的錯誤懲罰我?”沈偉倫繼續(xù)辯白著。
六年來,莫小西習(xí)慣了妥協(xié),她每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圍繞著他轉(zhuǎn)。家里這個大男人是她的天,小男人是她的命。
但是,她怎么就沒有想過,其實自己頭上頂著的才是天。大男人會變心,小男人也會長大,有屬于他的生活,而自己呢?
莫小西的淘寶店開業(yè)了,店鋪風(fēng)格很淡雅。她開設(shè)了一個心情專欄,來小店的顧客,可以將自己的心情寫上去。
莫小西淘了一件老式的縫紉機,她買了很多布料,用來做手帕,上面歪歪扭扭的字,是她店鋪的標志,免費贈送給客戶。她還走街串巷淘一些小玩意,書和碟片,送給店里的客戶。她相信用心去對待顧客,即使是大家見不著面,也可以把生意做得有感情。
沈偉倫有多久沒有回來吃飯?晚上幾點回來?她已經(jīng)無心再顧及這些。走街串巷,除了淘貨以外,她開始留意是否有合適開店的門面。
得知她要租門面的時候,沈偉倫要回了他的工資卡,凍結(jié)了她的信用卡。
“做好你分內(nèi)的事,別去異想天開。人說糟糠之妻不可拋,你放心吧,我會管你一輩子的。”
以前,莫小西聽了這些會感動,但一想到那次送粥事件,還有那晚樓下的一幕,她不再相信眼前這個男人。
她看中了一家門面,自己壓箱底的錢加上借來的,七拼八湊總算是租了下來。
實體店可不比淘寶店,有沒有生意,都要背著房租。于是,她把一家店拆成兩種風(fēng)格,一種是棉麻系列的民族風(fēng),一種便是日韓系列。五年前,她供職的公司,旗下的工廠都是搞外貿(mào)出口的。她找到了老板,好說歹說算是說服了他,讓他每次有尾貨的時候,都處理給她。
她把兒子交給媽媽,自己一門心思撲在了店鋪上。不久,有關(guān)于沈偉倫的流言,傳到莫小西的耳朵里。無非是幾個晚上,喝醉的沈偉倫,由一個年輕女子護送回來。
其實,莫小西怎么可能不知道這些呢?沈偉倫從來不知道,莫小西給他買了新襯衣,并不是因為他的襯衣舊了,而是因為沈偉倫很多襯衣上,都有一抹艷麗的紅。莫小西閑著的時候,便找來一塊布,縫補上去,一個個觸目驚心的補丁,像是在提醒莫小西一些事情。
現(xiàn)在的莫小西,不再穿家居服,臉上化著淡妝,短款機車服,哈倫褲,七分高的靴。
沈偉倫公司周年慶,她以領(lǐng)導(dǎo)夫人的身份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光鮮照人。臉上溫和的笑容,讓旁邊的沈偉倫都為之一驚,什么時候,莫小西這么漂亮了?
這時候,有一個女子,化著艷麗的妝容,九分高的高跟鞋,拿著紅酒杯,就那么不小心地灑在了莫小西的衣服上。面對沈偉倫的緊張,女子假裝的擔心,莫小西大度微笑,只說:“沒事兒,你是偉倫的‘客戶吧,有筆生意不知道是否有興趣談?”
“什么生意?”女子好奇地問。
“難道你不想把有償?shù)慕栌?,變成無償?shù)膿碛袉幔俊?/p>
還是久經(jīng)商場的沈偉倫反應(yīng)比較快,他立馬反對說:“我不同意?!蹦巧袂橄駱O了一個即將要失去心愛玩具的孩子。
回到家,沈偉倫問莫小西到底是什么意思,莫小西翻箱倒柜找出那些襯衣。一共九件,每一件襯衣上都有一個或大或小的補丁,那么觸目驚心。
“這是誰的衣服?”
“你的,拆開吧?!?/p>
沈偉倫拿著衣服不肯,莫小西一個一個拆開,眼淚跟著掉了下來。那些紅色,已經(jīng)有些暗淡,但是印記終究是在。
“我現(xiàn)在不是你的糟糠之妻了,我有自己的事業(yè),經(jīng)濟獨立。如果你真的喜歡這樣,我可以成全你?!蹦∥髋ζ届o地說完這些話。
“小西,我錯了,我只要你和兒子?!鄙騻惖穆曇糇兞?,人也開始抽泣起來。
“要想不被‘轉(zhuǎn)讓也很簡單,那你就當我的‘糟糠之夫,最近我要忙注冊品牌的事,你就負責(zé)家務(wù)還有我的一日三餐吧。”莫小西說。沈偉倫忙不迭地點頭,他一直認為,掙很多的錢,給莫小西和兒子安定的生活,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愛,卻從沒想過,成功的他,背后的莫小西到底犧牲了多少。
好在,一切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