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龍
京城剪影六話已盡,京都漫談六話接踵而至。六朝帝京自然非六話能談圓滿,但好在我們不是史家,更非學者,僅僅是北京人談北京城,泛泛而已。雖是泛泛而談,但這六話一題也要找個主線。文化跳不出生活,生活離不開文化,所以這京都漫談,我們就談?wù)劚本┤松磉吙吹靡娒弥墓逝c事。第一期,我們就來談?wù)劚本┤说摹按笤簝骸薄?/p>
相信最近很多人都看了一部由實力派演員何冰主演的電視劇“情滿四合院”,該劇雖然是早就上映過的,但使之走紅的絕對要數(shù)這次在北京臺的“熱播”。不過這也不難理解,因為北京人對“大雜院兒”有著太深的感情,北京人的北京事兒,自然有太多專屬于北京的共鳴,也就不難理解它被更多北京人關(guān)注。其實談到大院兒,不僅代表了很多北京人的過去,也代表著很多北京人的現(xiàn)在,而如果你關(guān)注過北京的院落改造,你就會發(fā)現(xiàn)它甚至代表著很多北京人的未來。
雜院兒浮生
談起大院兒,嚴格來說有兩種。其一就是廣為人知的四合院兒,其二是大雜院兒。大雜院本質(zhì)上也是四合院兒,但嚴格地區(qū)分,四合院兒是獨戶,一個院子里只有一個家族,大雜院兒則住了很多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不同人家,二者是不一樣的。
北京人最有感情的是大雜院兒,不因為別的,就因為大雜院兒的“人情味兒”。清早起了床,大家一同要到院子里的水池打水洗漱,見面了互相道個早,順便開幾句玩笑,雜院兒的一天就開始了。孩子們該上學的由幾個大人一道送到學校,也有一并托付給一位大家信得過的,將孩子安穩(wěn)送上學去。還沒到適齡的孩子們就都扎在院子里到處跑,老頭老太太們看著隔輩人高興,孩子們也愛這些和善的老人,一起唱個歌,或是陪老人們聊聊天,算是大院兒內(nèi)的親子互動。到了飯點兒,挨家挨戶的,就該飄出來飯香了。小孩子們聞著誰家的味道最香,自然就忍不住一直盯著看,大人看見了會笑著把幾個孩子抓進屋子,一人給上一大口吃。若是孩子家里的大人不在家,這時也會有人按著孩子,加一副碗筷,直接讓他在自家吃上一頓。及至下午,院中不必在外工作的人們會一起曬曬太陽,聊聊天,說說最近又發(fā)生了些什么事,或是進行一些漫無邊際的閑談,算是樂事。孩子們一放學就熱鬧了,也是大院里人最齊的時候。孩子們在院子里玩兒,大人們忙著洗菜做飯,院子里飄著香味兒,洋溢著笑聲,好不熱鬧。
這樣的場景在當下大樓林立的北京是極少見了,而一部《情滿四合院兒》卻讓天生飽有著生活熱情的北京人,又一次回到了那個時候。怎能不滿懷期冀?
天價置產(chǎn)
除了是北京人生活的窩巢與回憶,近十年來,北京大院兒又多了一層身份——房產(chǎn)翹楚。當人們還在慨嘆房價太高,一平米要好幾萬的時候,一套四合院已經(jīng)能賣出8位數(shù)了。這樣的天價為老北京人的家——大院兒,蒙上了一層金紗帳。
“四合院在售,700萬起”,“坐看北京,1200萬四合院等您擁有”,“12萬一平,精致院落,京城生活”……類似這樣的廣告,從2004年開始就已經(jīng)絡(luò)繹不絕。如果說四合院兒作為家的身份是北京人歷史中的過去,那么當下四合院兒正擁有著的身份,已經(jīng)讓北京人感受到陌生了。它本不應(yīng)該是市場中緊俏的商品,而是包裹著一代代北京人的親情與人情的四合院落。
大院兒本應(yīng)該是容納人情的地方,它變成了商人手中囤積居奇的貨物時,北京人原有的窩巢又成了怎樣面目全非的產(chǎn)物?難道在未來或是以后,我們就只能用電視劇去找尋往昔的味道?
坍圮破敗
商人囤積居奇的俏貨到底不能囊括北京所有的大院兒,而那些仍在住人的院落,似乎也迎來了生命的結(jié)尾。如果你還能尋見北京的大院兒,你會發(fā)現(xiàn)它們大多表面光鮮,但內(nèi)在已經(jīng)殘破不堪了。經(jīng)過常年的居住但少修葺,很多院落已經(jīng)成為了危房,隨時有坍塌的可能。
《北京青年報》在2014年曾經(jīng)對靈境胡同33號院、楊椒山祠、粵東新館、沈家本故居等大院進行探查。結(jié)果這些大院多無廁所,也沒有消防設(shè)施,加蓋的房子越來越多,但還是不夠住。其中靈境胡同33號院內(nèi)房屋,木質(zhì)疏松,敲打則不時有木屑脫落,不知道還能撐到幾時。這樣的院子已經(jīng)不適宜居住了,甚至已經(jīng)到了無法滿足基本生活條件的地步。
于是乎呢?于是乎就有了北京市千余四合院,近一半急于修繕的結(jié)果。
由崇文門往西,前門往東,有一條街叫草廠三條,順著草廠三條往里走,你能找著一條胡同,名字叫做“好景胡同”。這條胡同現(xiàn)已無人居住,所留院落均已破敗。筆者曾深秋時專門探訪,一面面坍圮的院墻和屋頂?shù)拿┎?,將燈柱上釘著的“好景胡同”標識牌反襯得刺眼。而這樣的院落則不止好景胡同一條,周圍的施興胡同、北鳳翔胡同、鑾慶胡同等,所座院落亦均業(yè)已破敗,不見人跡。
它們也是北京大院兒的當下,是除去商品之外的,大院兒的又一層身份。
探求未來
北京大院兒的去處,一直存在爭議。
部分專家認為,關(guān)于北京現(xiàn)存大院兒,是可以由政府進行修繕的。但這種修繕是不能再由居民帶來二次破壞的。同時,由于顯存量較大,將院落出售并合理利用,也是十分可取的。同時,在觀念上認為“四合院不能碰一磚一瓦,應(yīng)該留給居民”,也是較為不妥當?shù)南敕āR驗榇笤阂呀?jīng)不能適應(yīng)當下居民的居住需求,其建筑結(jié)構(gòu)完全無法與鋼筋水泥的現(xiàn)代建筑相比較,是足以被取締的建筑類別。
當然,反對的聲音也十分強烈。比如著名社會學家夏學鑾先生就并不認可四合院被改造利用的做法。更不同意將四合院取締,使其成為永遠的歷史。四合院作為北京文化的一個部分,應(yīng)當留給這座城市,并還給這座城市里的居民。同時將其商業(yè)化的說法也并不可行,因為商業(yè)用途只能使其壽命更短,受到更多破壞。
以上兩種聲音你來我往,爭論不休,而這些大院的出路,卻似乎已經(jīng)有人在悄然探尋了。如果你真尋著我說的軌跡找到了好景胡同,其實你會發(fā)現(xiàn)那里悄然出現(xiàn)了一批整潔干凈的院落,和原來的面貌一般無二,但更精致了。
那是一片保護區(qū),是針對前門地區(qū)大院兒所成立的保護區(qū)。在該范圍內(nèi)院落有居民居住的情況下,市政府將其進行了修繕,并未做商業(yè)用圖,而是將其原樣修復了起來。一座座院子,一排排磚瓦,原本從這片土地上消失的大院兒又鮮活了。且仿佛比原來更具生命力,這對于北京人而言,對于北京這座城市而言,起碼現(xiàn)象是好的。
它到底是做什么的呢?筆者采訪亦無果,而網(wǎng)上也搜不到相關(guān)的信息。它最終會是將老住戶們請回來嗎?還是會成為一片僅以保護為目的的歷史觀光區(qū)呢?這些筆者亦無從知曉。而至少對于大院兒的當下,它是好的。至于未來,恐怕要和讀者一同見證了。
北京的大院兒,承載了多少北京人的記憶,又承載了多少北京的過往。無論如何,都希望一座座四合的院子里,永遠能夠包裹住滿滿的人情,聚攏起北京人對生活的熱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