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許多人都想到達，對于正苦苦掙扎在高三題海中的追夢人而言，更是如此。

此刻，在午后陽光明媚溫暖的大學校園草坪上靜靜品嘗著白咖啡的我，仔細憶起，那一切遙遠得仿佛一個曾經(jīng)無比真實醒來后卻怎么也想不起來的夢，恍若隔世。

而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咖啡，此刻卻真切地被捧在手心，冒著熱氣，氤氳裊裊。

我和絕大多數(shù)放學后喜歡單肩背著書包把一只手放在牛仔褲的口袋里吹著口哨漫不經(jīng)心往家里走的初中生一樣，度過了中考之后就以為自己很成熟，喜歡在書本扉頁寫上“青春是道明媚的憂傷”這類假裝成熟的句子來為自己的叛逆找借口，全然不知高中三年將會是怎樣的人生旅途。

沒想到按照中考成績排序我居然是全班第一名，而且是在那所還算出名的重點中學。我把最后一箱書搬到離天堂最近的6樓的文科班教室，大有目空一切的自信。始終記得文科班班主任在同學們都離開后把我單獨留下來談話，問我為什么會選擇讀文科時激動的神情和他眼神里興奮的光芒。

“我就是想讀文科?！蔽艺f，不禁恥笑理科班老師的無聊和留我讀理科的勸告。

如果世事都這么順利，那么挫折就不會存在，可惜，很多事是不遂人愿的。

正式進入文科班第一次期中考試，也就是高二上學期的期中考試，我居然考到了班級第13名，年級150名開外。要知道，6個文科班的人加起來還沒450人。雪白的分數(shù)冊反射的光芒產(chǎn)生了一種讓人眩暈的感覺。我的大腦，瞬間空白。

但是狂妄自大讓我覺得那不過是一時失誤。我繼續(xù)在文科班溫和的氣氛中沉淪，還是會在每周唯一的自習課上拿起一本無關緊要的小說或者雜志翻一下午，還是會在每次考試后對于自己名字排序的變化無動于衷，甚至懶得看直到它被另外本分數(shù)冊覆蓋……

直到胖胖的班主任再也不理我，頂多在念到我名字的時候嘆一口氣，直到之前理科班的老師在校園里遠遠望見我就繞道走，直到同學們都把我當瘟神一樣躲避……

可是對于向來習慣獨來獨往并且異常自負的我而言，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變化似乎并不能喚醒我心中沉睡的小火山。我繼續(xù)沉浸在我的世界里，整天看和高考很難扯上關系的書籍和雜志，幻想有朝一日能成為著名的大作家賺很多稿費然后環(huán)游世界，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很多本價格不菲的習題集除了寫上名字之外幾乎是新的。

但我所有如湖水里的泡泡一樣的想法卻都因為高二時家中的變故而幻滅，隨之而來的是折磨我?guī)缀醯缴蝗缢赖幕诤藓蜔o助。高二那年，我記事以來從未停止過爭吵的爸媽還是沒能等到我高考結束就去民政局領了小本本，一人一個?；杌栌戳艘煌砩闲≌f的我回到獨居的出租屋時，看到媽媽發(fā)來的短信：“放學后給我打個電話。”

自那之后和父親失去聯(lián)系的我因沒有錢租房而回到集體宿舍，也不再去學校周邊的書店買一本又一本的雜志或者小說，甚至偶爾晚餐只能吃面包。我不想告訴月薪勉強支撐我讀書的媽媽我又沒有生活費了。一次放假回家我看到雙鬢被歲月悄悄染白的母親，忽然意識到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

未來在哪里呢？高考，我承認那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在找到更好的選擇之前，還有另外一條人生通途可以選擇嗎？我望著自己三位數(shù)的排名，笑著笑著，忽然淚流滿面。

我開始奮起，默默地把起床鬧鐘調早了40分鐘，于是每天在熟悉的鬧鈴聲中從被窩里彈起。我從之前的每天踩點跑進教室到后來每天第一個來到教室，才發(fā)現(xiàn)夏天晨光靜靜地灑在校園小徑邊的法國梧桐上居然是那么美，才發(fā)現(xiàn)冬天早晨起床是可以看見星星的，因為星星不睡懶覺。

我把所有的雜志、文學名著等和高考不相關的書籍封進了紙箱塞進了床底：“沉睡吧，短暫的分開不是永別，等我高考結束，我才可能會有重新開啟你們的勇氣。”

時光飛逝，夏日凄厲的蟬鳴是高二期末考試最后一科的結束鈴。10天后正在掙扎于三角函數(shù)和雙曲線的我查到了成績，我極力控制情緒，淚水還是模糊了雙眼。唯一慶幸的是，我的排名變成了兩位數(shù)，是最大的兩位數(shù)。昨天沒走，今天即使是跑也未見得能追上，在競爭激烈的高中，還是重點高中，每一個人都在使盡渾身解數(shù)往前奔，不進則退，所以哪有那么容易？那注定是一個沒有空閑的暑假，而不是說上完學校統(tǒng)一的暑假補充課程后還有10天可以自由支配。

高三報到的第一天上交的數(shù)千元注冊報名等雜費讓我知道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我都沒有資本重來一次：成功了，也許會有新的煩惱，而如果失敗，則意味著覆水難收，但前者好過后者，起碼考上好一點的大學，或許會有新的希望。

伴著悠揚的鋼琴曲下課鈴，我靜靜地坐在花壇邊捧起文綜參考書，一邊啃面包一邊記誦知識點，看見不少高一新生正在被帶領著參觀校園。我想起兩年前的自己，只記得當時的桂花香很濃郁，我低頭不語，繼續(xù)盯著氣候和洋流分布圖咀嚼面包。

高三一個月一次的模擬考和重點高中閃電式的復習進度，已經(jīng)讓人沒有辦法注意到秋分過后晝漸長夜?jié)u短。當住在校園附近的小孩子零星點響鞭炮時，裹著厚重棉襖的我們還在進行高三上學期最后一次模擬考試，考場中偶爾能聞到火藥香，可以用語文書上的選背詩詞“戰(zhàn)地黃花分外香”來形容。

學校在距農歷新年還有不到一周的時候讓我們回家了。那是曾經(jīng)最冷清的一個春節(jié)，即使我的內心波濤洶涌。剩下三個月，要么戰(zhàn)，要么亡！

高考出成績的凌晨我緊盯著冰冷的屏幕，分數(shù)彈出頁面的一瞬間我感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善意。回學校拿志愿填報指導用書的時候，同學們得知了我的分數(shù)，也是一片嘩然?；蛟S我曾經(jīng)的墮落給他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那又如何？只有自己才知道付出了多少，世界從來都是自己的，與他人無關。

遠方就在你心中，每一個懷有夢想并無怨無悔付出的人都能到達。也許生活并不夠溫柔，但至少我正在最愛的專業(yè)課堂上求學，有時間可以寫寫文字平靜內心。我把雜志輕輕地放在小木桌上，咖啡該續(xù)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