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潮（河南）

回望黑里河（組章）

劉海潮（河南）

夜 雨

頭枕雨聲，雨水偶爾濺落，眉梢，眼瞼，鼻尖。

三伏天的雨居然還有點(diǎn)微寒。

一夜無眠。

無眠的還有低吟的蚊子，還有雨。

彎腰拾起散落一地的鳥鳴，拾起穿過黑夜的雨滴，拾起手心里的火焰。

打開最大的那滴雨，凝固的炊煙居住其間。

雨中的藍(lán)

我是夜雨中的那滴藍(lán)。

黑色已到谷底，索性再黑一把。

右眼一直在跳。

空無一人。

藍(lán)從黑中一點(diǎn)點(diǎn)掙脫，緩慢，而堅(jiān)定；

泛白的黑，微光的雨，幽藍(lán)的鳥鳴。

夜雨中的那滴藍(lán)，滴穿井臺上的青石，滴成村莊心口的痣。

凌晨的雨

凌晨四點(diǎn)鐘，奔波一夜的雨，稍微打了個盹。

天就趁機(jī)亮了起來。

窗戶敞開，陽臺的綠蘿探出頭，看蒙蒙細(xì)雨是怎樣洗去小城的疲憊。

已是三伏天。雨卻用柔軟改變了節(jié)氣，融化城市的燥，與熱。

心不靜，天也自然涼。

雨停的功夫，只聽到貨車碾過小城的聲響，始終沒有尋覓到剪刀的尾翼。

最后一滴雨

我一直在寫雨，寫雨打在銅器上，發(fā)出夜的回聲。

我與雨，究竟有何種默契，讓我在凌晨四點(diǎn)的開封，獨(dú)自諦聽，默念。

仿佛這雨就是為我一個人而來，仿佛右眼跳就是雨的因果。

佛說，不可說。

那就不說，另一扇窗已經(jīng)打開。

夜色，窗外，風(fēng)景微露，海妖的歌聲在雨中綻放。

對 抗

用水對抗石頭，用光對抗夜，用空氣對抗移動的山巒。

用家園對抗流浪，用炊煙對抗律動，用村東頭的大槐樹對抗玫瑰與口紅。

封閉的宅，凝固的疼痛，瞬間綻放的鳥鳴，一字排開，佇立歸途。

無力改變的花朵開在樓梯拐角處，藍(lán)色的血液涌來，木質(zhì)的紋路不知何方。

坎的高度，始終高出一厘米，高到睫毛以上，橫亙于眼前。

而我，最終選擇了屈服！

菊

銀子的光芒碾碎，攪動秋。

從此，我就在塤與吉他之間，在月亮和溪水的交匯處，長出嫩芽，長成蒼茫。

不可逆轉(zhuǎn)。

忍讓是唯一的救贖。

綻放，或者凋零；開，或者封；紅，或者黃。

過程詮釋出季節(jié)的力量。

鋒利的葉脈切割過往，截?cái)喑雎罚?/p>

我只能匍匐在你出嫁的路上！

頭 伏

頭伏第一天，氣溫有點(diǎn)兒涼。陡變的風(fēng)瞬間轉(zhuǎn)向，從北往南，橫掃豫東平原。

達(dá)摩克利斯之劍高懸，始終沒有落下。欲望之都蟄伏，膨脹的囊不敢造次。

狗忠誠地臥在視線之外，隨時召喚又忘記初衷。

很多東西就是這樣，到了極致，反而釋然。不再膽怯，不再望著頭上的劍，手心流汗。

回望黑里河

用斧頭劈開的炊煙，嫁接的血液，感染的方言，都在陽光下曝曬。

姓氏排列的土地，高過生命。

比土地還要高的，是剜了一輩子的地地林、螞蜂菜和水蘿卜棵。

苦染白空心的發(fā)髻，染白風(fēng)。

一種叫家的植物就掛在目光，掛在睫毛一寸的距離。

可始終背對著諾言，始終沒有校對出發(f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