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昕

隨著酷騎單車和小藍單車接連關閉共享單車業(yè)務，共享單車兩家頭部公司摩拜和ofo也陷入挪用押金的傳聞。

面對“兩家公司已挪用超過60億用戶押金，自行車廠及公關公司等供應商的付款均已暫停”的說法，摩拜和ofo立刻回應稱兩家公司運營正常，“我們的押金隨時可退?！?/p>

“我們與小黃車的合作還在正常開展，應付款也沒有推遲支付的情況。”《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就此向ofo供應商上海鳳凰自行車方面求證時，公司市場團隊負責人王會說。

12月5日，中國消費者協(xié)會就共享單車企業(yè)的押金和預付金存管、車輛投放與運維等問題約談摩拜、ofo、小藍等7家共享單車企業(yè)。中消協(xié)提出，共享單車企業(yè)要盡可能采取免收押金的方式提供自行車租賃服務。共享單車企業(yè)代表表示，將積極加強與人民銀行、銀監(jiān)會等金融部門的聯(lián)系，主動接受窗口指導和監(jiān)督管理，確保消費者押金和預付金額安全。

目前，始于“第二集團”的押金兌付難題尚未蔓延至兩家頭部公司，但人們仍不禁對共享單車，這一2017年“野蠻生長”的新物種發(fā)問：我們的押金去哪兒了？盈利模式始終存疑的共享單車企業(yè)會不會挪用用戶的押金補充運營資金？

始于“第二集團”的押金問題

這一輪輿論對于共享單車押金問題的關注始于今年9月，當時，辦理小藍單車半年特權卡的用戶發(fā)現(xiàn)199元的押金無法退回，并被強制升級為一年卡；10月時，有普通用戶發(fā)現(xiàn)自己的99元押金也出現(xiàn)無法退還的情況。小藍單車創(chuàng)始人李剛隨即公開表示“押金問題10天內全部解決”，然而人們等來的是一封李剛稱“我錯了”的公開信，其中承認小藍單車業(yè)務失敗，但只字未提余下用戶的押金問題。

截至記者發(fā)稿，一些小藍單車用戶的押金仍處于未退還狀態(tài)，一個名為“小藍單車押金維權”的QQ群聊目前已有300余人，一位用戶說，“我們通過媒體記者向小藍提供了一個名單，一部分人的押金解決了，但此后這招兒不再好使，大部分人的問題還沒解決。”

與小藍單車同屬“第二集團”的酷騎單車也遭遇了退押金的尷尬。在關閉共享單車業(yè)務后，酷騎單車從9月起在位于北京市通州區(qū)的萬達廣場B座30層受理用戶退押金，需要用戶本人攜帶身份證，或直系親屬攜帶戶口本提供用于注冊的電話號碼，才能拿回298元押金。

“為了退回押金還得跑趟通州，其實很不值?！币晃豢狎T單車的用戶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說，“我們是學生，比較空閑，生活費又不富余，只好來了?！痹撚脩舾嬖V記者，酷騎的資質審核非常嚴格，如果沒有攜帶身份證、戶口本等相關資料，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會堅決拒絕退款。即便如此，到11月中旬，“退款信息”也從酷騎App上消失，記者了解到，其總部現(xiàn)場已不再辦理押金退還。

“我們準備分三步走。”“酷騎全國公益訴訟群”已聚集超過5000人，浙江匡智律師事務所律師占俊正在協(xié)助一部分用戶維權，他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第一步將催促省級消費者協(xié)會啟動公益訴訟，第二步向通州區(qū)人民法院申請讓酷騎單車進入破產清算程序，將未退還押金作為債務進行清還，“如果前兩步走不通，我受用戶群體委托，向法院提起訴訟?！?/p>

只存在于口頭的押金托管

“說真的，我很氣憤。走到大街上我一看到小藍單車，就恨不得撬走一輛車扛回家去騎，這也算‘以資抵債了?！币晃恍∷{單車用戶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說，他準備展開如此的“自助維權”行動?！伴e魚”上甚至出現(xiàn)了兜售專門為酷騎單車開鎖的工具的頁面。此前任小藍單車首席戰(zhàn)略官的陳懷遠表示，“這不叫以資抵債，這是一種盜竊?！彼f，目前小藍單車仍屬運營方旗下的資產，只要沒有進入與破產有關的清算環(huán)節(jié)，就不能隨意搬回家撬開鎖當做自己的車。

北京北斗鼎銘律師事務所主任熊智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說，一般我們所說的“倒閉”并非法律概念，而是指公司陷入經營困難、資不抵債，無法繼續(xù)運營，關閉單車業(yè)務的小藍單車、酷騎單車等在法律層面還沒有破產。“法律意義上的‘倒閉是指公司破產，需要通過一定的司法程序確認?！毙苤钦f，目前小藍單車運營公司——天津鹿鼎科技有限公司尚未進入破產程序，公司仍然是獨立的、享有民事權利的法人主體。“換句話說，作為公司財產的小藍單車，其所有權仍然歸天津鹿鼎科技有限公司所有，未經該公司同意或者轉讓權利，任何人私自損壞或者撬走、搬走單車都是侵害該公司所有權的行為，嚴重的甚至可能構成盜竊?！?/p>

“如果公司進入破產程序，用戶們可以通過破產公告申報債權。有一種可能是，小藍單車被其他企業(yè)合并，此后其債務由合并后的公司負擔，用戶可向合并后的公司主張債權?！毙苤钦f。

“押金問題從最開始就應嚴格管理。這部分錢不是公司的錢，而是用戶的?！北本╋w馬旅發(fā)起人郭昕認為，用戶押金存放在獨立賬戶中，與運營資金嚴格分開，由政府部門或第三方如銀行監(jiān)管，應成為行業(yè)的入局門檻。

然而事實卻是，一些宣稱已經與銀行簽訂資金托管的共享單車企業(yè)到頭來卻被證明所謂的托管并不存在。陳懷遠在今年4月曾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稱，小藍單車用戶押金已交給招商銀行做第三方托管，然而記者從招商銀行總行、北京分行和上海分行了解到的情況則是“招行與小藍單車并無任何資金托管上的合作”。對此，陳懷遠解釋稱：“資金托管的談判時間很長，我能說的是我任職期間小藍與招行正在進行談判?！笨狎T單車CEO高唯偉也曾宣稱與中國民生銀行達成資金托管協(xié)議，事后高唯偉解釋稱，“當時和民生銀行簽署押金存管的協(xié)議，但是并沒有實際的對接?！备鶕?jù)高唯偉于今年10月的說法，酷騎單車尚欠用戶押金4.5億元，再加上對供應商的2億元欠款，負債超過6億元。

公司此前宣稱的“資金托管”事實上并不存在，單車運營公司是否應為此承擔責任？

占俊律師表示，此類虛假宣傳的行為確屬“欺詐行為”，但無法直接定罪。占俊表示，他并不打算以此為依據(jù)進行維權，而是根據(jù)《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相關規(guī)定，針對經營者侵害眾多且不特定的消費群體的行為，沒有直接利害關系的主體可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我認為酷騎單車用戶的維權是符合公益訴訟的，目前正在請求中國消費者協(xié)會出面為受害者進行公益訴訟。”

禁投新車對摩拜、ofo影響更大？

在“第二集團”押金問題集中爆發(fā)之前，共享單車行業(yè)內部的一系列調整始于今年8月以來各地禁止投放新車的“單車新政”，截至9月上旬，已有上海、北京等十余個大中城市禁止投放新車，有分析認為這對單車企業(yè)是重大打擊。

“很多企業(yè)賴以生存的希望就是不斷通過投放新車來占領市場，這個盤如果橫上了，接下來可能會遇到生存問題?！?月中旬，一位業(yè)內人士對記者做出此番表態(tài)后不久，酷騎和小藍便接連出現(xiàn)押金問題，小鳴單車被曝CEO陳宇瑩已離職，公司實際控制人鄧永豪失聯(lián)。位于頭部的摩拜則馬上與首汽約車達成合作，在手機應用上接入汽車約車服務，此舉被認為是一種創(chuàng)新，但也有兩種出行方式能否在同一場景下共融的疑惑。一位共享單車頭部公司負責人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表示，隨著停止投放新車的新政出臺，二線品牌遭遇無法繼續(xù)用新車擴張市場，而對尚未找到靠譜商業(yè)模式的一線品牌影響也很大，“需要尋找新的業(yè)務增長模式。”

上海鳳凰自行車于2017年夏天成為ofo的供應商，并簽署500萬輛的生產訂單，對于上海、北京及各地的單車新政禁止投放新車對該項合作產生的影響，王會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鳳凰自行車只管生產和交貨，ofo正常收貨，“至于交付的新車投放到哪里，由ofo來決定?！?/p>

10月20日，ofo官方宣稱日訂單量超過3000萬，以此前不久宣布的全國運營車輛已達1000萬輛計算，則平均每輛車日均被使用次數(shù)僅為3.2次，遠低于一些投資人此前希望達到的“每天騎10次”。

限制單車投放數(shù)量的政策是壓垮二線品牌的最后一根稻草？北京飛馬旅發(fā)起人郭昕對此持不同看法，“單車新政對二線品牌會有影響，但對一線品牌的影響更大。”郭昕認為，每輛單車投入運營后的運維成本每年應不低于制造成本，這是一筆很大的投入，但此前包括一線品牌在內的共享單車品牌都沒有達到“驚喜運作”的水平，而只會粗放型地盲目投新車，“投入同樣的錢，如果放在運維，就沒法擴充市場，還不如不管不顧地投新車，于是導致成千上萬的壞車聚集在路邊成為城市垃圾，單車公司還不管不顧，繼續(xù)投放新車?！?/p>

根據(jù)ofo的官方資料，目前加上電子鎖和定位功能的小黃車每輛生產成本為600元，線下運維每年需要不低于400元。郭昕認為，限制單車投放數(shù)量的政策出臺后，一線品牌已經形成了大量新車投入運營的現(xiàn)狀，事后必須以同樣或近似的成本投向每輛車的運營和維護，這極大地考驗著運營公司的水平，對一線的兩大品牌來說是一筆極大的投入。在新政發(fā)布前，“監(jiān)管部門已經給了超過一年的窗口期，在此期間二線品牌沒有占據(jù)頭部的位置，不能怪罪于‘單車新政?！惫窟€認為，小藍單車和酷騎單車的相繼倒下，客觀上印證了以太網(wǎng)創(chuàng)始人梅特卡爾夫創(chuàng)立的“梅特卡爾夫定律”，即上網(wǎng)的人數(shù)越多，產生的效益越多?！爸匾暭夹g和產品的小藍雖說用戶口碑和體驗良好，但由于車的數(shù)量不夠多，最終沒能贏得市場；一出門不是小黃車就是小橙車，用戶沒得選，不騎也得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