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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酥似寶(一)

        2017-12-29 00:00:00阮小涼
        飛言情A 2017年10期

        【故事簡介】

        五年前,秦言說,他不喜歡唐酥。所以為了喬薇,他逼著唐酥跳下了跨江大橋。

        說好了老死不相往來,五年后他又找上了門來。

        而這次,居然又是要找她的麻煩!

        黑她公司,斷她財路,拆她的臺,最后變本加厲,將她唯一的追求者擊退了!

        秦言:“你很期待投入別人的懷抱?哦,想都別想。”

        唐酥大拍桌子之際,卻被他拖到了民政局……

        秦言:“男,秦言,女,唐酥,愿結百年,蓋章?!?/p>

        不不不,我不愿意呀!

        楔子

        遇見一個人,究竟需要多大的運氣?

        十一月,S城迎來了第一場雪,開完三天的會議,秦言乘坐最早一班飛機回國?;氐絊城的時候是下午五點鐘,司機早早地在出口處等著,直到看見助理推著行李跟在他身后走出來,司機慌忙迎上去,笑著說:“一路辛苦了,少爺。夫人早早地就起來了,準備了一桌子您愛吃的……”

        秦言打斷他的話,說:“先送我們去公司?!?/p>

        馬來西亞的項目談得并不順利,從機場到公司花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的時間里,秦言坐在車內隔空指揮,公司各部門頓時忙成一團,爭分奪秒。

        車子到公司附近的時候忽然堵了起來,秦言脫下了黑色的呢子外套,關上電腦,松了松領帶,打開車窗抽著一支煙。長途的飛行,不停歇的奔波令他感到疲憊,他需要抽支煙,解解乏。

        外面下起雪來,司機急匆匆地跑回來,上車,搓著手扭頭對他說:“少爺,前面出了車禍,交警已經(jīng)過來處理了,很快就會暢通了?!?/p>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外面,忽然看見了路邊騎著自行車跑過去的女人,一瞬間,他夾著香煙的手僵住,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隨著她離開的速度,他扭頭,猛然打開車門,不顧一切地朝著她跑過去。

        她穿著件墨綠色的羽絨服,如墨的長發(fā)綰成一個丸子,背著雙肩包,在冰天雪地里騎得飛快,經(jīng)過十字路口,轉過一個拐角,就不見了。

        他疾步追到拐角處,眼前是白茫茫的大街,地上是一條遠去的車轍印。

        沿著車轍印往前走,走到最后,車轍印被凌亂的腳印打斷,再也尋不到蹤跡。他沒有目的地往前走,耳邊是車來車往喧囂的聲音,眼前是高樓如森林般聳立的城市。凜冽的寒風中,他單薄的襯衣和馬甲顯得格外冰冷,一如他冰冷的臉。

        身后,助理疾步追過來,氣喘吁吁地問:“秦總,怎么了?”

        他加快的血液終于慢下來,失控的情緒很快被理智撿回來。

        是了,他在做什么?

        一個消失了五年的人,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

        莫名地,他的胃又開始鈍痛起來,鈍痛的感覺一如五年前她當著他的面,從跨江大橋上跳下去的時候。

        收回目光,他神色黯然,用低啞的聲音道:“沒什么,走。”

        他說著,轉身就走。

        這時,公交車站臺里,五歲的唐小果走了出來。他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剪著個西瓜頭,小臉被凍得白里透紅,大大的眼睛黑得像葡萄,與秦言擦肩而過,朝著小區(qū)的方向走去。忽然,看見從小區(qū)里走出來的唐酥,他登時氣得大叫一聲:“唐酥,你不是說今天會去學校接我嗎?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每一秒都正在發(fā)生著兒童被拐案?”

        唐酥?

        “唐酥”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將秦言擊中,他猛然回頭,赫然看見銀裝素裹的小區(qū)門口,唐酥急急忙忙地跑到孩子的面前,彎腰笑著道歉:“對不起,下次不會了?!?/p>

        她穿著墨綠色的羽絨服,白皙的臉頰一如從前,五年不見,少了年少時候的銳氣,卻還是那樣一臉的無知和無所畏懼。

        五年的光影一瞬間在他眼中坍塌。望著她,他耳邊是巨大的轟鳴聲,腦子里冷靜下來的理智瞬間崩裂。

        他修長的腿疾步朝著她走過去,高大的身影籠罩了唐小果,越過了他的頭頂。秦言忽然用力地抓住了她,俊美的臉上是洶涌而起的怒意和煞氣,咬著牙一字一句,狠狠地吐出了她的名字。

        “唐酥?!?/p>

        唐酥詫異地抬頭,就看見秦言那張堪比閻王的臉,頓時嚇得腿一哆嗦,幾乎跪下去,卻被他用力一拎,強行站起來。她雙腿抖得跟電鉆一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心虛地喊:“先,先生,你認錯人了?!?/p>

        他冷冷一笑:“哦?”

        他一“哦”,她就知道她完了。可坐以待斃并不是她的風格,尤其是在秦言面前,輸人不能輸陣。

        蘇淮說,唐酥有一種本事,就是不管什么時候,她總能把人氣瘋了,尤其是對秦言。

        凜冽的寒風里,前一刻還嚇得幾乎掉魂的唐酥飛快地整理好思緒,拽著唐小果說:“唐小果,這是你爸,叫爸爸?!?/p>

        唐小果倒吸一口氣,瞪著秦言。秦言俊美的臉瞬間一黑,看著面前的唐小果,腦中只剩一片空白。

        唐酥出牌從來不照規(guī)矩來,你永遠不知道她下一張牌是什么??伤龅拿恳粡埮?,都能輕而易舉地鎖住他的要害。

        “唐酥,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整整五年?”

        “我知道?!?/p>

        第一章

        故人重逢,勇者勝

        ·【1】·

        早上葉琳說,今年是S城最冷的一年。她這么說的時候唐酥正給唐小果穿衣服,厚重的保暖衣裹得唐小果小臉垮下來,十萬個不情愿。他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冷,可是葉琳和唐酥言之鑿鑿地說,今年是S城最冷的一年。

        全世界億萬個母親億萬顆心,唯獨在穿衣這件事上,大家驚人地達成了一致:當媽的覺得你很冷。

        現(xiàn)在,唐家狹小的客廳里,掉漆的飯桌前,形成了一個對峙的局面。秦言,唐酥,唐小果,還有莫名其妙的助理,四人圍桌而坐,各懷心事,誰也不說話,在沉默中備受煎熬。

        唐小果忽然感覺,今年冬天還真的挺冷的。

        秦言沉默,甚至表情冷酷地看著對面的唐酥。他在等,等她開口同他解釋,或者她該向他道歉,好吧,如果她不愿道歉或者解釋,那么五年不見,她總歸有話要對他說吧?

        可是,她眼珠子一轉,不知打著什么算盤,笑嘻嘻地起身,搓著手討好地說:“那個,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們買點兒吃的?”說著她飛快地一招手,把唐小果拽了下去,“唐小果,走?!?/p>

        他忽然出手,抓住了唐小果,冷冷一笑,說:“唐酥,你還想金蟬脫殼?”

        唐酥立馬松開了唐小果,悲憤地說:“我是那種人嗎?秦言,就算你不找我,我也會去找你的,你我之間的賬還沒有算完,我可能跑路嗎?小果,你留在這里看著他,我去給你們買吃的?!闭f完,她磊落地拎著包包出去了。

        秦言平靜地看著唐小果,松了手。

        唐小果好奇地將他上下打量,他的眉,他的眼,他整個人都叫他感到陌生,可是唐酥說,這是他爸。

        爸爸?

        這是什么感覺?

        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活了四年,四年之后忽然蹦出來一個人,告訴他,這是他爸。

        好吧,唐酥一直陪在他身邊。但媽媽跟爸爸不一樣,所以他覺得自己還是孤單的。

        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有爸爸了。

        他該對爸爸說點兒什么?

        想了想,唐小果說:“我媽說,你之所以不在我身邊,是因為你喝醉了酒,掉進臭水溝里被狗吃了?!?/p>

        秦言嘴角狠狠一抽,有點兒無力地問:“她是這么跟你說的?”

        唐小果嗤之以鼻,“哼”了一聲,說:“這種騙小孩的話鬼才相信。”說完,他干凈的眼睛明亮有神地盯著他,一臉天真地問,“那你為什么要始亂終棄,丟下我跟媽媽去和別的女人鬼混?”

        這還不如說他被狗吃了。

        秦言胃疼,頭也疼,扶住額頭問:“誰跟你說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唐小果說:“葉琳阿姨說的?!?/p>

        如果說唐酥是這世界上第一不靠譜的人,那么葉琳就是這世上第二不靠譜的。

        秦言松手,抬頭看唐小果,他的眼睛像極了唐酥,干凈,但又狡黠,靈動得像貓一樣,乖巧的模樣叫人心疼。

        助理看看時間,皺眉問:“是不是去太久了?”

        秦言回神,心里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濃密的眉毛棱角分明,眉心也慢慢地皺起了一個“川”字。他沉聲說:“你去看看?!?/p>

        “好?!敝黹_門出去了。

        秦言以為,唐酥就算再怎么不靠譜,也不至于連兒子都不要就跑了。

        可是,唐酥真的跑了,連兒子都不要了。

        一個小時后,助理氣喘吁吁地跑回來,說:“秦總,找不著人,她不見了,樓下都說沒見著她?!?/p>

        秦言俊美的臉瞬間黑成了鍋底。

        這時門被打開,穿著厚重的羽絨服的葉琳拎著菜袋子走進來,抖了抖身上的雪,頭也不抬地大叫一聲:“唐小果,你媽今天是不是又沒去接你?你老師又給我打電話了?!彼f著抬頭,一抬頭就看見站在屋子里的秦言等人,臉色頓時變了。

        “你怎么在這里?”她說著,目光忽然落在唐小果身上,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將手里的菜用力地往地上一甩,抬手指向門外,一聲厲喝,“出去!”

        唐小果被忽然發(fā)飆的葉琳嚇了一跳,他從未見過葉琳如此生氣。

        見她如此無禮,助理生氣地叫起來:“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葉琳一聲冷笑,說:“東城集團的少東家,醫(yī)科大學生物技術系的風云人物,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彼粗匮缘哪抗馐且黄猓f,“可是,秦言,當年是你逼得她從跨江大橋上跳了下去,是你承諾,從此天涯陌路,兩不相欠。你現(xiàn)在算什么?趕盡殺絕嗎?”

        從此天涯陌路,兩不相欠。

        一句話,令秦言瞬間失去了顏色。他俊美的臉蒼白,眼神寒冷如冰,深邃的五官在燈光下宛如雕像。

        與此同時,冰天雪地的大街上,人來人往,唐酥擠在烏泱泱的人群中,身邊是不斷穿過的雨傘和腳步匆匆的行人。她埋著腦袋匆匆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打電話。

        電話打了半天,終于被接通,蘇淮慵懶性感的聲音傳來:“想我了?小老婆。”

        這一次,她沒有“呸”他一臉,而是焦急地說:“蘇淮,秦言找來了?!?/p>

        橫店的拍攝現(xiàn)場,剛剛從水里爬出來的蘇淮停下動作,俊美的臉一沉,沉聲說:“不要慌,我馬上就回來?!闭f著,他掛斷了電話,推開迎面而來的助理,往外走去。

        “幫我訂明天最早的航班,回S城?!?/p>

        “好的,三爺?!?/p>

        ·【2】·

        晚上七點,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大黑,居民樓里傳來住戶下班歸來的聲音,陸陸續(xù)續(xù)的,沉寂了一天的居民樓開始蘇醒,變得熱鬧。可此時此刻,唐家公寓里冷得像冰窟窿一樣,昏黃的燈光下,秦言穿著白色的襯衣、黑色的馬甲,肩膀上黑色的大衣隨意地披著。

        他坐在那里,手邊的茶水早已冰涼,一如他黑色的眼眸,涼寒如冰。

        唐小果安靜地坐在一邊啃著面包,抬頭看秦言。

        忽然,秦言站起來,朝著外面走去,助理急忙跟了上去。才走到門口,走在前面的秦言停下來,轉身,雙手插進口袋里,冷漠地對葉琳說:“告訴唐酥,我還會再來的。”

        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寒氣席卷入屋,他披著黑色的大衣,踩著昏暗的燈光走了出去。

        等到秦言離開,葉琳立即給唐酥打電話。電話接通了,那端傳來唐酥凍得瑟瑟發(fā)抖的聲音,她小心翼翼地問:“他走了嗎?”

        葉琳恨鐵不成鋼地說:“五年了,都五年了,我說你能有點兒出息嗎?當初是他說只要你從跨江大橋上跳下去,蘇淮那破事就兩清了,你們也就兩不相欠了?,F(xiàn)在就算要算賬,那也是你跟他算賬,你躲個什么勁?”

        電話里,唐酥委屈地嘟囔一聲:“這不是條件反射嘛……”

        躲一個人躲了五年,可不就成了條件反射了。

        對于秦言,私心上,她總覺得是自己虧欠了他,可是她沒有辦法。當年喬薇設局,蘇淮被坑進了監(jiān)獄里,除了秦言,她真不知道該去找誰,所以她去找了秦言。她總以為,同學一場,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昔日的同窗情誼,他好歹也會幫一幫她,可是他說:“唐酥,你打錯了電話,設計蘇淮的人不是喬薇,是我?!?/p>

        那時候,洶涌的人潮里,她呆呆地愣在了那里,不知所措、茫然無助地問:“什,什么?”

        電話里,他涼涼地嘆了一口氣,低啞的聲音有些嘲諷,他說:“唐酥,你知不知道,你們這幫人,從遇見的那天起,便叫人厭惡到了骨子里。你不是想救他嗎?那就跳下去,一如當初喬笙一樣,從跨江大橋上跳下去。”

        那時候,冷冽的寒風里,她握著手機,手臂開始發(fā)抖,一句話卡在喉嚨里難以下咽,卡得她心里絞一陣疼一陣,最后慘慘然地偃旗息鼓。

        人來人往的街頭,她握著手機兀自出神,前塵往事洶涌而來,逼得她胸口發(fā)悶。電話里葉琳說:“算了,你回來吧,等你回來吃飯。”

        得了葉琳的“法旨”,她松了一口氣,掛斷了電話,心情愉快地轉身回家。

        夜燈下的街上,厚厚的積雪鋪了一地,她迎著風回家。秦言的出現(xiàn)就像一塊巨大的掀天石,攪得她心里波濤洶涌。站在十字路口,昏黃的街燈下,她踩著一地的積雪抬頭,看著漫天而下的風雪,宛如一場傾塌的時光,將她吞沒。

        有些人,若能重來,你還會選擇相見嗎?

        燈火璀璨的城市中心,秦言坐在黑色的轎車里,俊美的面容安靜。他扭頭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手邊的真皮后座扶手,黑色的轎車碾過街燈明亮的大街,碾碎一地的融雪,朝著紫玉山莊而去。

        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紫玉山莊門口的保安穿著黑色的大衣屹立在燈光之下,見到迎面而來的車,其身后的攔車桿緩緩打開,黑色的轎車緩緩駛入,碾過大道,拐入小道,駛入別墅門口。

        隨著轎車駛入的聲音,別墅的大門打開,秦母薛氏穿著一件紫色的旗袍,迎著風看從車上下來的人??匆娗匮裕┌椎氖殖读顺都绨蛏习咨孽趺布?,踩著高跟鞋優(yōu)雅地下去,伸手,將迎面而來的秦言抱入懷中。

        “怎么回來得這么晚?你爸今兒也回來了?!毖κ闲σ饕鞯卣f著,挽著他轉身進屋。

        秦言輕描淡寫地說:“路上出了點兒事?!?/p>

        他說著,隨著母親踏入客廳。光潔的客廳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精致的吊燈之下,整個客廳仿佛發(fā)著光,而他的父親秦義康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不見半點兒反應。

        秦言上前,彎腰倒一杯茶,雙手恭敬地遞上去:“父親?!?/p>

        “嗯?!鼻亓x康應一聲,放下報紙,接過茶,隨手放在桌上,站起來對旁邊的阿姨說,“劉姐,開飯了?!闭f著起身往飯廳走去。

        秦言深色的眼眸中不見一絲情緒,面具一樣的臉在燈光下,美玉般完美無瑕,修長的身影筆挺,隨著父親進入飯廳入座。

        飯桌上薛氏不停地為他夾菜,精致的妝容下全然瞧不出歲月的痕跡,優(yōu)越的生活仿佛令時間在她臉上凍結了一般。她笑吟吟地注視著他,說:“多吃一些,你難得回來,明天還要去公司嗎?”

        不等他回答,秦義康道:“馬來西亞的那個項目你失敗了,為什么?”

        薛氏不高興地皺眉,扭頭對秦義康道:“吃飯時就不要說這些掃興的話,他才回來呢?!?/p>

        秦言面不改色地吃著飯,以清冷的聲音道:“我遇見唐酥了?!?/p>

        秦義康端碗的手一滯,旋即面無表情地說:“哦?!?/p>

        他還是這般毫不在乎的模樣。

        秦言眸中閃過嘲諷。他放下碗筷,抬頭,幾乎是帶著挑釁的神情去看自己的父親,道:“她帶著一個孩子,叫唐小果?!?/p>

        秦義康臉色陡然一變,帶著怒色將手中的碗往桌上一摔,抬頭生冷地問:“她是什么意思?拿一個孩子來要挾你嗎?”

        看著父親的反應,秦言的心臟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他目光寒冷如冰,道:“孩子的事情,您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是,但那又如何?”秦義康說著站起身來,威嚴的姿態(tài)不容半點兒反駁,冷酷地道,“當年她拿著一張孕檢報告來找我,叫我?guī)退烟K淮撈出來,我就知道,這個女人并不簡單。秦言,你給我記住,且不論那個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就算是,我也絕不許他進我秦家的大門。”

        他威嚴的話在飯廳里擲地有聲,秦言就那樣平靜地坐在那里,看著他,如一潭叫人看不出深淺的寒水。他冷漠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最后站起身來,冰冷地垂眸,推開椅子,轉身離開。

        出了大門,身后是母親追逐而來的聲音,她叫喊著:“阿言,外面還在下雪,你去哪里?”

        他徑直走向停在門口的轎車。助理急忙從屋子里跑出來追過去,卻見他拉開車門進去,不等助理上車,自己驅車離開了。

        ·【3】·

        滿天的大雪浩浩蕩蕩而下,空無一人的大街上,黑色的轎車停在昏黃的街燈下,秦言一身黑色的大衣依在車身上,點一支煙,凝望著對岸樓層里還亮著燈的房間。他和唐酥之間,隔著一條街,一棟樓,一堵墻,隔著五年的避而不見。

        隔著一生的,情不由衷。

        從夜半到凌晨,從凌晨到天明,他坐在轎車里,雙手交疊在小腹,躺在駕駛座上,凝視對面的小區(qū),靜靜的,就像車頂那落了一夜的積雪,與這長街融為一體。

        不消一會兒,小區(qū)門被打開,買菜的、上班的、送孩子的,一個接著一個出來了。他靜靜地看著,忽然,黑曜石般的眼眸一亮。他坐起來,開門出去。

        小區(qū)門口,穿得像粽子一樣的唐酥推著自行車,載著裹得像小粽子的唐小果出來了。因為出來得太急,過門口的時候,唐小果撞在了鐵門上,她慌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捂著被撞疼的腦袋,唐小果說:“兩百七的智商就這樣被你撞成了一百四。媽,你知不知道你生的是一個人類,不是鋼鐵俠,撞壞了誰賠呀?”

        她推著自行車在結冰的地面走:“抱歉抱歉,下次注意啊?!闭f著,她就跳上了自行車。

        在她跳上自行車的一瞬間,唐小果忽然覺得不對勁,來不及反應,他媽就騎著自行車在光滑的冰面上滑了出去,直沖馬路。

        “媽呀呀——”一聲尖叫,他幾乎要淚奔了,不由得抓緊了唐酥。

        唐小果一叫,唐酥也嚇壞了,跟著一聲尖叫,看著自行車跟滑冰一樣朝著馬路對面沖過去。忽然眼前一道人影擋住了,秦言單手抓住了騎車的女人,另一只手一拎尖叫的唐小果,自行車以一道弧線摔滑了出去。

        “不要命了嗎?”他低沉的聲音里有著慍怒。

        一大一小被他拎在手里,唐小果像一只小兔崽子一樣雙腳懸空,努力地仰頭,仰望著這位出手相救的英雄豪杰,昨天才跟他重逢的爸爸,秦言。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被放在地上的唐小果仰頭,脆生生地喊一聲:“爸比?!?/p>

        “啪”唐酥一巴掌拍在他后腦勺上,拍得倍兒清脆。

        救你一命就喊爸,你怎么不管接生的護士叫媽?

        唐小果捂著被拍的腦袋改邪歸正:“秦叔叔好?!?/p>

        秦言冰雕一樣的臉面無表情,只是黑色的眼眸里寒意甚深。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唐酥身上,道:“唐酥,聊一聊吧?!?/p>

        “如果你是要問唐小果的來歷,你我心知肚明,在小孩子面前,就不要說少兒不宜的事了。如果你是要問我為什么消失了五年,其實你捫心自問,沒有我,這五年,你是不是過得很開心?如果你是想問我要唐小果的撫養(yǎng)權,那就拿去吧,反正誰養(yǎng)他,他都得管我叫媽?!彼吹煤荛_。

        唐小果瞪眼,抬頭,深深地懷疑:他是撿來的嗎?

        秦言眉頭斂起,問:“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五年?”

        她笑道:“我記得,當初跳下去的時候,視頻里,你是看得一清二楚的。秦總可不能不認賬呀?!?/p>

        當初是他說,從跨江大橋上跳下去,跳下去,他們就一筆勾銷,跳下去,他就放了蘇淮。雖然時間過得久了點,但說過的話還是有效的。

        只是,當初的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她會真的一躍跳下跨江大橋,為了蘇淮。

        冷冽的風聲中,他黑色的眼眸一如深海,幽暗冰冷,心底是翻涌的情緒,臉上卻是面具般冷漠的表情。嘴角一勾,他嘲諷地道:“唐酥,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所謂。消失五年,連一句辯解也沒有,就連這個孩子,也沒有一句解釋,你倒真是放得開?!?/p>

        唐酥還在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那我應該怎么樣?死纏爛打?糾纏不休?還是帶著孩子去你家上演豪門大戰(zhàn)?別鬧了,秦言,你知道你我都不是言情劇的主角。如果沒有什么事,就當我們從未見過?”

        她最后一句,是疑問句。

        從未見過?

        談何容易。

        他冷眸,還要說什么,她手機忽然響起來,拿起來一看,是蘇淮的短信。蘇淮坐了最早的一班飛機,已經(jīng)抵達機場了。

        收起手機,她抬頭,牽著唐小果說:“時間不早了,秦總再見?!闭f完,她沖他一笑,牽著唐小果,轉身離開。

        唐小果回頭,望著他,揮揮手。

        人來人往的小區(qū)門口,天空又飄起雪來,落在他黑色的大衣上,很快融化。秦言清雋的臉上是一閃而過的戾氣,他隱忍著,俊美的臉如面具一樣,覆蓋了薄薄的一層假象,撕裂了,是洶涌的怒意。不是因為她那些叫人無力接招的話語,而是因為她那涼薄的態(tài)度。

        她問他,這五年,他是不是過得很開心。

        可是這五年,他從未有一天安心。

        從小區(qū)里離開,他去了公司,打卡進去,在電梯門口遇見了助理文森。他正喝著咖啡,遠遠地就瞧見了走過來的秦言。

        秦言面無表情地站在電梯門口,就像黑臉包公一樣站在那里,臉上寫著一句“生人勿近”。四周的職工識相地后退,閉了嘴,恭送“包公”進電梯。

        電梯門打開,秦言走進去,空蕩蕩的電梯里只有他一個人。他冷漠地看著外面,誰知門口站著的人更是識相地后退了,竟沒有一個敢進去的。他看了一眼文森,文森急忙回神,跑進去,站在他身后。

        站在秦言身后,文森小心地瞄他,生怕觸動了他的逆鱗。

        昨晚上秦言忽然開車離開,作為他的助理,他須得清楚BOSS的每一種狀況,更何況,這個狀況還不小。

        ·【4】·

        做了一晚上的功課,當年在醫(yī)科大學與秦言同班或同寢室的舊友,文森都一一問了個遍。對于唐酥這個名字,秦言的同窗都不陌生。

        〇八屆醫(yī)科大學當年最風騷的莫過于秦言那一篇關于惡性腫瘤的研究論文,而比那篇論文更奪人眼球的,便是那位死纏爛打、如影隨形的追隨者——唐酥。

        唐酥喜歡秦言,喜歡了五年,從高中到大學,為了追上他的腳步,她復讀了整整兩年,最終以觸線分勉強進入醫(yī)科大學。他大三,她大一,新生報到的第一天,她將他堵在了學校門口,一臉興奮地告訴他:“秦言,我好喜歡你。”

        可是他說:“我不喜歡你?!?/p>

        死纏爛打,窮追不舍,她是豁出去地追了他整整四年。從她開學到他畢業(yè),從他工作到她畢業(yè),整整七年,他說,他從未喜歡過她。

        從一樓到二十六樓,電梯升得有點兒慢,而電梯里的氣壓顯然也有點兒低。

        昨晚上老板去了哪里?為什么沒換衣服?那個女人打算怎么辦?兒子最后歸誰?這些問題,文森一個都不敢問。

        憋著滿肚子的疑慮,在寂靜的電梯里,最后的最后,文森喝一口咖啡壯了壯膽,問:“秦總,需要給您找一個律師嗎?”

        他一開口,電梯門忽然打開。秦言站在電梯里沒有半點兒想要出去的意思,只扭頭問:“你的意思是,我搞不定一個唐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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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酥,你搞錯了,我并不是想要找你算賬,我只是不想放過你。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是簡單地想要你不痛快?!彼f。

        唐酥忍無可忍,“啪”的一聲拍案而起,怒目而視,感覺對方不可理喻地問:“秦言,你有病吧?”

        他站起身來,俯身過去,一米八的身高完勝于她。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問:“你有藥?”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滾燙如火,灼得她后退一步,心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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