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但是對于用葡萄釀的酒來說,時間帶來的果實并不總是那么甜美。四季輪同,風雨、艷陽、霜雪,歲月中的小事,都會成為決定一瓶酒品質高下的關鍵。我們選擇了六個葡萄酒年份,給你講講背后的故事,這里面既有夏秋冬春的四季輪同,也有經典年份背負的光環(huán);既有普遍誤解,也有待掘寶藏。原來,這一小串數(shù)字背后是時間和葡萄說不完的愛恨情仇。
1982
經典年份的身后事
你知道嗎,現(xiàn)在的經典年份曾經也被看低過。
提到紅酒,“1982年拉菲”簡直成了一個標志,那么,1982年的拉菲究竟有多牛?1982年又有什么特別之處?這一切要從頭說起。
1982年開年,春暖花開,一切順利。5月底小范圍的霜凍對葡萄園無傷大雅。令人期待的夏季到來,氣候炎熱間或夾雜著降雨,葡萄樹掛果均勻。侯伯王酒莊(Haut Brion)當年的釀酒師讓伯納德.德爾馬(Jean Bernard Delmas)曾經把1982年的夏季和1989年以及2005年兩個經典年份相提并論,干燥卻不干旱,堪稱完美!可是別高興太早,雖然前半年順利度過,但還要看最關鍵的秋季葡萄采收時節(jié),一旦暴雨狂風,哪怕只有幾場,就能粉碎葡萄農們一年的成果。好在一切順利,1982年葡萄全面早熟,9月初,就連位于產區(qū)最北部的梅多克也開始了采收。
不為多數(shù)人所知的是,與現(xiàn)在對1982年的追捧不同,這個年份曾被很多專家看低。但當時一個入葡萄酒行業(yè)不久的美國酒評家羅伯特帕克(Robert Parker)卻用一生信譽力保1982年是20世紀最好年份之一。
事實成就了帕克,讓很多資深專家大跌眼鏡:1982年成為了法國波爾多的一個世紀好年,天氣炎熱而不干燥,讓葡萄得以較早成熟;收成時恰逢陽光燦爛,幾乎沒有雨水——這對葡萄來說是相當完美的氣候,收獲的葡萄自然是上品。羅伯特帕克也隨之聲名鵲起。
此外,1982年的高產也讓人滿意。在1956年2月的霜凍災害摧毀了波爾多大量葡萄園后,1982年時,很多葡萄樹都是重新種植的,這些才20歲出頭的葡萄樹正值旺年,大量優(yōu)質收獲成為這一年的意外之喜。有意思的是,單看拉菲,之所以這個年份變得重要,也有一個屬于它的小故事,在此前,受橫掃歐洲大陸的葡萄根瘤蚜?。≒hylloxerra)和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影響,拉菲的酒質不是很穩(wěn)定,部分好年的酒相當平庸,而從這年后拉菲的品質也開始變得穩(wěn)健。這樣的故事讓人不禁感嘆,時間有時候真神奇,三百多天就能決定鑄就的是一個標志般的傳奇還是一個無人問津的庸品。
關于1982年你應該知道的品鑒知識:
1982年左岸和右岸的葡萄酒有極大的陳年差別,右岸的酒大部分擁有非常濃郁的香料味、泥土味、肉味等陳年香氣,水果香氣不明顯或是幾乎沒有。骨架尚在,但已出現(xiàn)明顯老態(tài),不適合再繼續(xù)陳年。相比而言,左岸的結構仍然堅實,大都擁有豐富的水果香氣,但是再陳一段時間,果味也會消失,所以盡早飲用也是好選擇。
2003
紛爭中的炎夏果實
炎夏對于葡萄酒是好還是壞?2003年的波爾多告訴你答案。
2003年是充滿爭議的一年。這一年,波爾多官方協(xié)會宣稱的“自1893年以來從未有過”的熱浪席卷了整個歐洲,盤旋約兩周時間,氣溫一下躍過40攝氏度大關。半數(shù)紅葡萄酒在年輕的時候就已悄然打開,擁有甜美口感。這一年,支持者和反對者勢均力敵。支持者們熱愛這年成熟度高、果香濃郁的葡萄,雖然2003年整個葡萄生長周期降水量極低,但是土壤卻相對清涼,葡萄樹并沒有遭受太多缺水壓力。聰明的葡萄種植者們也針對這種特殊天氣,調整了園內作業(yè),比如降低疏葉強度,盡量隔離酷熱,保存土壤水分。
反對者們也有自己的理由,他們覺得這一年酸度、細膩度均有欠缺,酒的陳年實力受到了影響。比如世界葡萄酒評論界當時兩大著名人物,美國葡萄酒評論家羅伯特·帕克(Robert Parker)和英國葡萄酒評論家杰西斯·羅賓遜(Jancis Robinson)就曾在一款柏菲酒莊(Chateau Pavie)2003年份酒的質量和打分上,發(fā)生過重大分歧。羅賓遜認為這款酒“過度成熟,波特酒似的甜味讓^想起晚收的金粉黛(Zinfandel),而不是帶著青綠的波爾多?!边@個意見幾乎代表了2003年反對者的想法——這個年份缺乏了平衡。雖然葡萄含糖量高,但這個來自干燥,而非形成風味的過程中的自然成熟,這讓酵母只能勉強完成發(fā)酵。同時,酸度過低導致幾乎歐洲所有的種植園都獲準往酒中加酸。許多葡萄經受了日曬的困擾,尤其是皮薄且成熟早的美樂葡萄。更有甚者,有些酒莊為了保證風格和品質,干脆就沒有在2003年釀酒。
2004
低開高走的撿漏之年
始料未及的冰雹給2004年留下的不僅僅是戲劇化的故事,還有待發(fā)掘的寶藏。
同波爾多—樣,在法國的勃艮第,年份對酒品質的影響是深遠且巨大的。2004年中了一次年份的頭彩——一場空前的粉孢襲擊了黑皮諾和霞多麗,加之幾場嚴重的冰雹。2004年被看作是最差的勃艮第年份。
即便如此,不服輸?shù)木妻r們還是釀出極少數(shù)的優(yōu)質酒。比如2004的勒樺(Leroy)村級,這背后有一個“任性”的故事。Domaine Leroy的莊主Lalou-Bize女士擁有9塊特級園,但是2004年當她經歷愛人離世,加之葡萄品質俱差的打擊后,無心釀酒的她做了一件令整個勃艮第都難以置信的事一將所有的紅酒不論等級進行混釀并降級出售。
勃艮第AOC法律對于產區(qū)及葡萄園之間混釀有明文規(guī)定,一旦不同產區(qū)的葡萄園混釀則必須降級、同一產區(qū)內不同葡萄園混釀則不能在酒標上注明園名,只能以一級園(Premier Cru)或村級標注。因此,幾乎從沒有人會將特級園(勃艮第33個特級園都是獨立的特級產區(qū))與其他葡萄園混釀,因為這意味著特級園(Grand Cru)的光環(huán)不復存在。
即便如此,Lalou女士仍然將特級園、一級園和村級葡萄園混釀。但是當2004年份推出的時候,酒品品質出人意料地好。勃艮第最權威的評論家艾倫.米多斯(Allen Meadows)稱這些頂級風土混釀確實有些“暴殄天物”,但最終的品質讓人欣慰,2004年份勒樺也成為勃艮第有史以來最貴的大區(qū)級紅酒。
當然,2004年也不是沒有好酒,訣竅在于挑白葡萄酒。因為浸皮時間短,或者不帶皮發(fā)酵,所含的單寧和芳香物質少。讓白葡萄酒在2004年的表現(xiàn)反而優(yōu)于紅葡萄酒。比如羅伯特·帕克曾給2004年的夜丘和伯恩丘紅葡萄酒打分83分和79分,勃艮第白葡萄酒得到了91分。另一個有趣的事實是,由于大家對2004年的期望值過低,加上2005年份的出色表現(xiàn),導致2004年份的勃艮第價格低廉,非常適合撿漏,成為了性價比突出的好選擇。
2008香檳的心酸往事
這一年香檳起泡酒經歷的悲喜也讓其酸度成為一個標志性未道。
2008年,當人們在北京奧運會上大開香檳的時候,在遙遠的歐洲,香檳地區(qū)卻迎來了一個考驗。陰冷多雨的春夏,減慢了葡萄果實的成長速度,酒農們一籌莫展,尤其是莫尼耶皮諾葡萄(Pinot Meunier)。就在香檳酒農們幾乎放棄祈禱的時候,峰回路轉,9月初的雨水被隨后的西北風吹散,天氣忽然好轉并持續(xù)了一個月之久,金秋時節(jié)日照充足、夜晚涼爽,為葡萄的成熟創(chuàng)造了干燥清爽的條件,同時賦予葡萄充盈的活力、極佳的新鮮感與無可比擬的酸度。2008一整年充滿了悲喜交加的氛圍,成就了21世紀最后一個難得的豐收年。
時至今日,2008年已經過去快十年,現(xiàn)在看來2008年竟然是近十年來氣候最為涼爽的年份之一。同樣也是受海洋影響頗深的年份,溫和冬季和涼爽夏季,近乎全年涼爽的氣候為該年份的香檳起泡酒烙上了獨一無二的印記。自1996年以來,沒有一個年份像2008年一樣,成熟葡萄能獲得如此高的酸度。
2008年的香檳中,引人注目者不在少數(shù)。比如以釀造細膩雅致、花香馥郁的霞多麗香檳著稱的巴黎之花(Perrier-Jouet),就釀造了一款巴黎之花花樣年華白中白香檳(Champagne Perrier Jouet Belle Epoque 2008),來自Cramant和Avize特級葡萄園的霞多麗來負責清新與優(yōu)雅;來自蘭斯山的黑皮諾實現(xiàn)飽滿精致的豐富口感,將霞多麗的細膩無限延長;最后,來自迪濟(Dizy)的莫尼耶皮諾帶來圓潤絲滑,讓余味悠長。同時,這款香檳在巴黎之花酒窖中窖藏超過6年方能成熟,再加之較低的補糖量(9g/1),回味十分飽滿。另—款寶祿爵香檳(Pol Roger)發(fā)布的2008年份的干型桃紅香檳,是來自不同葡萄園的黑皮諾和霞多麗混釀而成。這批桃紅香檳在酒泥上熟成達7年,遠遠長于規(guī)定的3年。
可以看出,2008年的香檳成于其酸度,但也因稍顯封閉,酸度突出,所以市面上的2008年份香檳多數(shù)是酒農香檳(Growers’Champagne),大酒商集團不會急于上市,而是選擇讓這一年的年份酒留在酒窖中等待綻放。這讓人相信,2008年的春天還沒到來,耐心收藏幾年再享用會令這個年份更加綻放。
2012不一樣的春天故事
2012年的晚春給波爾多和南澳帶來不一樣的釀酒軌跡。
時間有多神奇呢?即使是同一年份,身處地球的不同地區(qū),人們從土地里收獲的結果也大不相同。
比如2012年的波爾多,天氣就很微妙,繼一個格外寒冷的冬季后,春天葡萄樹發(fā)芽比以往都要晚一些,甚至比2011年整整推遲了3個星期。被雨水打濕的整個春季在四月還經歷了一場冰雹襲擊,葡萄的授粉受到影響。6、7月間,高溫、潮濕天氣交替出現(xiàn)。直到8月,天氣才開始穩(wěn)定,葡萄慢慢開始成熟。即便果農已經積極介入到葡萄生長過程,盡可能減少天氣影響,但這也無力挽回波爾多2012年的敗局。
在j塞個不“友好”的2012年,很多酒莊如滴金酒莊(Chateau d’Yquem)、萊粵詁堡(Chateau Rieussec)和雷蒙拉豐酒莊(Chateau Raymond Lafon)甚至放棄了釀制2012年份的正牌酒。這也是以釀酒規(guī)則嚴格著稱的滴金酒莊20年來第一次放棄釀制貴腐甜白葡萄酒。有趣的是,縱觀歷史上他們沒有出產貴腐甜酒的幾個年份(1952年、1972年和1992年),每一個周期間隔都接近20年。
與此同時,南澳大陸卻煥發(fā)出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南澳葡萄酒品牌杰卡斯(Jaccob’s Creek)的前任首席釀酒師伯納德.??希˙ernard Hickin)甚至說,2012年份是最近20年內的最佳年份之一。后來的成果和早期跡象已經顯示,這個讓波爾多“心神不寧”的2012年,成為最偉大的澳大利亞葡萄酒年份之一——僅次于1990年份和1991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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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這么多年份故事,仍然挑不好一瓶酒?別急,我們總結了從60年代至今各個年份的酒特點,哪里是寶哪里是坑一目了然,相信你之后的每一瓶都能挑到不錯的酒。
2013意料外的納帕之年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經歷過2013年秋季的納帕谷對這點最有體會。
2013年,眾人期盼的波爾多葡萄酒進入一個幾十年不遇的困難年份。但是大洋彼岸的北美洲葡萄酒產區(qū),卻是另外—種截然不同的景象。
據納帕谷酒商協(xié)會(Napa Valley Vinmers)的2013年份報告,此年春季溫暖干燥,葡萄的花期提前,有利于抑制葡萄樹生長得過度繁茂和葡萄果粒過大。小顆粒的果實意味著葡萄皮與葡萄汁的比例更高,因此其顏色和丹寧也相對更高,風味物質也會更加集中。接著,2013年6月末、7月初的天氣達到了熱峰值并持續(xù)了很久。8月初,葡萄就進入了采收期,這也可能是納帕谷有史以來最早的收獲期。酒農們都說這一年采摘分外輕松。赤霞珠的收獲期甚至較往年長了一倍。整個8月,納帕谷的白葡萄品種基本都收獲完成,甚至9月中期的兩場降雨也沒有對收獲造成影響,絕大多數(shù)敏感脆弱的葡萄在那時早已收獲完成。雨后放晴,微風為還未收獲葡萄提供了干燥的成熟環(huán)境,避免了腐爛。
就這樣,少見卻優(yōu)良的天氣條件讓2013年的北美洲成為了一個特別的年份,就像1900年創(chuàng)立的璞立酒莊(Beaulieu Vineyard)首席釀酒師杰夫瑞·斯坦波爾(Jeffey Stambor)說:“2013年是我在璞立酒莊工作的27年中最早迎來豐收的一年,獨特的風土條件造就了赤霞珠的絕佳品質。”加州膜拜酒作品一號(Opus One)的釀酒師邁克爾·斯拉茲(Micharl Silacci)也說這是一個葡萄數(shù)量和質量都達到一定水平的年份,兩者之間的這種平衡關系也最終現(xiàn)在2013年的葡萄酒上——香氣和果味復雜多變,風味凝練,口感新鮮。
讓納帕人更喜出望外的是,經過2012年之后,大自然又慷慨地將2013年饋贈于納帕谷,形成了少有的雙優(yōu)秀年份。所以,記住這兩個年份,在納帕谷基本上可以放心地挑選葡萄酒。誰能想到,波爾多的一年困境,卻成就了納帕谷的永遠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