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_蔡立鵬
當“尬”成為一種文化
國人向來有從眾心理,這種附和與追隨往往會形成一種潮流和風向,或者,隨著時間推移,慢慢累積成生活習慣里無法回避的一個現(xiàn)象。
流行文化就是這樣。
“喇叭褲”和“蛤蟆鏡”是流行文化,“老鼠愛大米”和“小蘋果”是流行文化,“廣場舞”和“海子的詩歌”也是流行文化。
當呆萌可愛的“小岳岳”在相聲包袱里不斷重復“好尷尬啊”這句梗的時候,“尷尬”就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一個情緒狀態(tài)表達,而成了公眾熱議的文化符號。
文化并非只包含高雅和主旋律,街頭巷尾的草根百姓也在營造另一種文化。盡管這種流行的文化常常被許多“文化人”所不齒,將之視為淺薄、粗鄙、平庸,甚至是格調(diào)低下,然而,它仍然以娛樂的姿態(tài)娛樂眾生,仍然以自嘲的裝傻的模樣放聲高歌“精神解放”,某種程度上,它或許更貼近時代的社會心理,在意義弱化的時候,像弗洛伊德的“快樂原則”那樣滿足人類真實感知世俗生活的狀態(tài)。
如同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一樣,“尷尬”的心思一直伴隨著人類,但“尷尬”成為一種文化進入大眾視野則是近幾年才出現(xiàn)的,這種無法理解但是極受歡迎的娛樂形式就成了“尬文化”?!稗挝琛边^后,出現(xiàn)了各種“尬”詞,尬聊、尬唱、尬酒,各種場面,只要有尷尬的氣氛,都可以產(chǎn)生出新的尬詞。一度,“尬文化”甚至被大量應(yīng)用于網(wǎng)絡(luò)營銷活動里。在惡搞和戲謔里,共鳴感十足的“尬文化”自然引起了一輪互相抱團,分享者們被聚合在這一關(guān)鍵詞之下,結(jié)成暫時的意義共同體。
當然,如果向前追溯,尬文化在中國不可謂不源遠流長。例如中國古老的神話故事“夸父追日”“女媧補天 ”以及“盤古開天辟地”,以今人的理智思維來看,這些尷尬始祖的行為難免不自量力,但形而上地去體悟,就變成一種民族的自強不息精神。如果將流傳千古的神話理解為帶有理想精神的超人或凡人努力去完成一件成功率極低的任務(wù),而最后終于做成了(如果沒有成功,則會出現(xiàn)在諷刺笑話里面),那將是多么精彩而勵志的故事。由此說開,我們讀過的所有勵志神話故事,或多或少都藏匿著尷尬的基因,或許,這可以算是中國“尬文化”的起源。
從這個意義來理解,面對“尷尬”時的坦然和自信以及執(zhí)著,或許也是一種釋放和能量,可以把我們推向向往的遠方。而“尬文化”的要義就是“自黑”“自嘲”,以及由此生發(fā)的自我解放,曾經(jīng)我們面對尷尬只能選擇沉默和回避,但現(xiàn)在這樣一個多元化價值觀不斷發(fā)生碰撞的時代,能夠正確地看待“尷尬”,能寬容地允許“尬文化”成為氣候,無疑是幸運的。
有人說,2017年“尬”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流行詞,我深信不疑。當“尬文化”成為我們身邊唾手可及的文化讀本,融化于我們的生活細節(jié)之中,同時又在澆鑄我們的生活模式時,文化的“高雅”和“通俗”其實是很難說清的事情。世界三大男高音被無數(shù)歌迷追捧,成為全球的流行文化,但是你卻不能將之排除于高雅文化之外;四大名著在當代被奉為經(jīng)典,但是它們卻是當時炙手可熱的流行文化。
“尬文化”是一種不在乎外界尷尬的自我娛樂,顯示的是年輕一代更為獨立自主的個人主義,追求一種更自我更真實的存在,這有助于打破外在給定的規(guī)范和束縛,在某些時候,它還能夠解構(gòu)某種偽飾的正經(jīng),實現(xiàn)一種溫和的反抗。
拋卻傳統(tǒng)的意義軀殼,“尬文化”流行也是文化的循環(huán),無論它是和眾多的流行文化一樣被下一個熱點替代,還是怎樣演變漸進,我們不得而知,僅僅是從其倡導的“釋放個體的生活方式”這一點來說,我們就應(yīng)理性而客觀地看待。既不用仰視高尚的精英文化,也要對普世的流行文化報以真誠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