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乾峰

其實，在流行的趨勢下，人人都自然會“喜新厭舊”。不過，在人類“喜新厭舊”的品性中，還裹挾著一種品質(zhì)：懷舊。然而，懷舊需要載體，畢竟睹物才好思人。

胡同里流行“飛躍”

北京市東城區(qū)南鑼鼓巷里，一對對“文藝青年”和一團團世界各地的游客穿梭在巷子深處，流連在一排排特色店里的特色物品前。

來自比利時的兩名女游客，走進一間小國貨店——ByeBye Disco，取下鞋架上的一雙“飛躍”鞋，俯身，穿在腳上試起來。兩人邊試邊聊著鞋子的舒適度。

其中一名女游客試到了合適的尺碼，爽快地買下。另一名，因為腳小，合適的尺碼暫時缺貨。店主孫配配說，后天能拿到貨。這名比利時女游客和店家約定，等他們從西安返京后，再來買。

女游客說，“飛躍”鞋在歐洲一些國家很流行，她們剛到北京，常住在北京的朋友就給他們介紹這家小店，她們直接跑來買“飛躍”鞋。

ByeBye Disco這家小店，是搖滾樂隊“新褲子”的成員龐寬2008年奧運會前開的，專門經(jīng)營各種老國貨，有過去20世紀80年代用的瓷缸、保溫壺、文具盒、梅花運動服、回力鞋、飛躍鞋……都是一些一看到就能想到20年前工作、生活、學(xué)習(xí)情形的東西。

在北京、上海這些大城市里，大多數(shù)人早已習(xí)慣穿耐克、阿迪等這些名牌運動鞋，很少人會穿這樣一雙普通的“飛躍”運動鞋走在大街上。

然而，網(wǎng)絡(luò)上，不知從哪個時刻開始，對“飛躍”鞋的追捧，忽然鼎盛起來。據(jù)說，這起源于4年前，法國人派特斯·巴斯坦在上海街頭的一次無意發(fā)現(xiàn)。

當(dāng)時，派特斯在上?？吹揭浑p平常無奇的飛躍鞋，獨具慧眼地決定將它向海外推廣。直到雙方簽署協(xié)議，中方代表還對這位老外報以懷疑的目光，因為在地攤上廉價到幾十元一雙、已淡出人們視線多年的“古董”，一位老外竟然想拿到國外賣上50多歐元（合500元人民幣）。

3年后，這雙鞋在歐洲火得一塌糊涂。

2008年4月，當(dāng)主演過《指環(huán)王》《加勒比海盜》的男星奧蘭多·布魯姆穿著一雙飛躍鞋出現(xiàn)在曼哈頓的片場時，中國人的鏡頭對準(zhǔn)的不是他的面孔，而是他那一雙腳。布魯姆的腳將幾乎已淡出國人記憶的老品牌“飛躍”喚醒：原來，國貨如此時尚。

很快，“飛躍”鞋開始被時尚圈關(guān)注。網(wǎng)上出現(xiàn)了一些“追風(fēng)者”，四處尋找那雙曾經(jīng)除了上體育課偶爾穿穿，下課立刻換掉，平時穿就怕被同學(xué)鄙視為“老土”的“飛躍”鞋。誰也想不到，當(dāng)初棄之如同敝履的“飛躍”鞋，一躍會登上時尚排行榜。

再次成名后的“飛躍”鞋，如同明星成名后往往會遭遇“緋聞”，正版和盜版之爭也隨之而生，“大孚”和“大博文”，誰是正版和誰是盜版，在網(wǎng)上也是爭得滿天飛。

在追捧者的心里，能買到一雙正版的飛躍鞋在今天成了一種特別的意味：懷舊和時尚。而且，也陰差陽錯地引起追捧“回力”鞋的熱潮。

“飛躍”、“回力”這些老品牌，一經(jīng)人引導(dǎo)，不可控制地在網(wǎng)上流行開，從一個個時尚的“文藝青年”心頭呼嘯，形成一個揮之不去的口號：支持國貨。通過網(wǎng)站，在北京、上海、重慶、南京等各地組織小型活動，追捧者相約走上大街，展示穿在身上的國貨。

這多少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

其實，在流行的趨勢下，人人都自然會“喜新厭舊”。不過，在人類“喜新厭舊”的品性中，還裹挾著一種品質(zhì)：懷舊。然而，懷舊需要載體，畢竟睹物才好思人。

抵抗時光流逝的堅守

南鑼鼓巷，這條聚集著北京最多“文藝青年”的巷子，已經(jīng)悄然成長為一塊懷舊文化和時尚擴散地的新載體，一家家新開的特色藝術(shù)、懷舊店為這里聚起了最舒服的懷舊而浪漫的氣息。

有意味的是，這條巷子凝聚起來的懷舊氣息，與歷史相隔的距離，似乎不遠也不近，大概都在二三十年間，那些從生活中消逝的物品忽然在此閃現(xiàn)，令人慨嘆不已。

幾家老國貨店的開張，更為巷子注入了悠長的懷舊氣息。

時間過處，總有一些事物的存在是為抵抗時光的流逝，總有一些物品的存在是要喚醒人們的記憶。

南鑼鼓巷的老國貨店就是這樣的事物，老國貨就是這樣的物品。循著老國貨的蹤跡，在南鑼鼓巷之前，曾經(jīng)和百姓生活息息相關(guān)的老百貨商店更是讓人難以忘懷。

在前門東大街附近，有一家至今仍在經(jīng)營的老百貨商店——大方百貨商店。不僅店里的國貨賣得齊全，而且一走進就會有“懷舊”的感覺。

這家曾在經(jīng)濟改革中，幾乎面臨倒閉的老百貨商店，在經(jīng)過改制和多年的堅持后，終于在購物商場、大型超市等大商圈的背后，形成了國貨文化。在改革開放30年的回顧中，北京電視臺等媒體都前去采訪。

店里，還是很多年前的簡陋裝修，也沒有再裝修的打算，營業(yè)面積僅100多平米，服務(wù)員依然是站在柜臺里為顧客服務(wù)，柜臺后面的貨架上“亂七八糟”地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日常用品：百雀羚、郁美凈、友誼牌護膚脂、淡黃色的鐵制圓盒子……

隔著柜臺，看見“友誼”牌護膚脂，來買東西的小翟說，就像是聞到媽媽身上的味道，一股特別溫暖的馨香。小時候，他常盼著媽媽趕快用完，然后，將空盒子洗干凈，鋪上一層白棉花，放上幾片桑葉，里面養(yǎng)上幾條肉乎乎的蠶，揣在懷里，每天在課堂上偷偷打開，看著它結(jié)繭，破繭，變成一只飛蛾。

在店里逛，恍若時光倒流回20世紀80年代的農(nóng)村合作社。

經(jīng)理薛紅已經(jīng)在大方百貨商店工作了十幾年，她說，百貨商店改制后連續(xù)經(jīng)歷了幾年的低潮期，幾乎就要撐不下去，一直到2007年9月18日，北京電視臺《身邊》欄目報道了這家老百貨店，徹底改變了這家老店的命運。

當(dāng)時，《身邊》欄目正在制作紀念改革開放30年的節(jié)目，欄目的記者到店里發(fā)現(xiàn)這家店賣的商品非常貼近老百姓，物美價廉：竟然有“友誼”，“回力”鞋，“飛躍”鞋……一系列老國貨品牌，節(jié)目播出后，追隨國貨的人蜂擁而至。連續(xù)幾個月，店里的人比肩接踵，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經(jīng)營狀況。

薛紅說，本來安排半天班的都讓回來加班了，顧客多得忙不過來。“來的人，不只是中老年人，也有年輕人。中老年人來買，是懷舊；年輕人來買，是追風(fēng)?！?/p>

媒體的這次報道，再次催生了大方百貨商店在老百姓中的市場。盡管之前，因為前門地區(qū)的拆遷，數(shù)萬名老住戶遷走，流失了數(shù)萬名固定的老客源，經(jīng)媒體這一報道后，又有一些客源不辭遠途跑過來，就是想買一些大商場里沒有的老東西。

或許，這是一種消費者的依賴心理和消費習(xí)慣，使得大方這家老百貨店，在崇文門的商圈包圍中，依然生機勃勃，有著固定的消費群?！斑^大方的門，不進去看看，心里不踏實，幾十年都習(xí)慣了。”薛紅說，老年客戶群中，好多人跟她這么說。

至今，各種國貨在這家老店里依然賣得紅紅火火。必須看到的是，來購買舊國貨的人，無論是注重情懷還是跟風(fēng)，最主要的，還是經(jīng)過歲月洗禮能留存下來的國貨，都是經(jīng)過了品質(zhì)的考驗的。

（綜合摘編自《半月談》《中國周刊》、新華網(wǎng)）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