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捷

總有人對白日夢之類的詞匯嗤之以鼻，對他們來說，沉迷于看上去像是天方夜譚的東西是對生命的折損和浪費。星空再怎么仰望也遙不可及，只有腳下踩著的這片土地才踏實自在。就算是像張愛玲這樣的怪才，也會在童年狂想褪色時，發(fā)現(xiàn)天才夢給她帶來的是跳蚤般的叨擾——“世人原諒?fù)吒衲氖杩瘢墒撬麄儾粫徫摇?。所以平庸和現(xiàn)實似乎成了行走世界中最好的護(hù)甲，躲在這鐵鎧之后得到的是平和與安全，不出格，不做瘋子，不去做無畏的幻想。

好像這樣就不會出錯。

可是無錯的人生，又有多少趣味呢？每一天都像是昨天的復(fù)制，在地鐵里看著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從面前掠過，心中所想的只是午飯、晚飯，又或者今天的作業(yè)、明天的工作，一切順理成章，一切又顯得貧乏枯燥，一想到接下來的一年甚至幾十年都可能是一天的復(fù)制，那可能是一種最冷酷的悲劇。正如文中作者所言，“假若這世界是一本小說，它大概出自一個高超的悲劇作家筆下?！鄙顬槲覀儙砀鞣N無厘頭的結(jié)局，也可以讓我們的一生自甘庸碌，如果甘于現(xiàn)實，那么蓋棺定論時，墓碑上不過一行清冷的總結(jié)，人生已成一抔黃土。

可是，哪怕只是幻想那么一點，人生就變得驀然不同。就像《地下鐵》中的盲女孩和《東邪西毒》中的盲劍客，幻想不必多么瑰麗，只是在平庸的現(xiàn)實之上多幾抹色彩。你在人潮洶涌的地鐵中，可以幻想自己身處花園，也可以幻想這是一趟雪國列車，甚至可以幻想曾經(jīng)發(fā)生在小說中的地鐵一號線的屠龍故事。雖然在你踏出地鐵的那一刻一切復(fù)歸尋常，世界的劇本未起波瀾，可是在我們自己的“劇本”之中，卻有什么變得不同了?！皦m世”、“社會”和世界的永劫在絕對自我的領(lǐng)域中化為烏有，“閉上眼睛，全世界都是你的?！庇腥苏f這是軟弱和逃避，而它又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堅強和不棄。

幻想有著如風(fēng)的力量，古人幻想著登天潛底，今人幻想著思維世界中的奇妙境遇。在彼時，那些奇思妙想都好像癡人說夢一般不切實際，可跨越時間之后再回首，才發(fā)現(xiàn)是突破尋常限制的幻想給人以進(jìn)步的空間。是這些敢做敢想、突破藩籬的幻想為人生增添了美妙的腳注，給味道以色彩，給花朵以音色?；孟胧谴竽懀诮d現(xiàn)實中想象那“名為桃花的故鄉(xiāng)”其實也是一種孤絕的勇氣。不因為表象看上去為“不可能”就放棄尋覓，種種意象在幻想中日漸豐滿，為日后某一日的生根發(fā)芽積蓄力量。

幻想，是故鄉(xiāng)是彼岸，也是未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