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雨航
那年秋天,父親開機(jī)動車?yán)棺訒r翻車砸傷了腿住進(jìn)了醫(yī)院。母親在醫(yī)院里照顧父親,無暇顧及山坡上等待收割的莊稼。別人家的玉米已經(jīng)被割倒鋪在山坡上,而我家的玉米還直挺挺立在秋風(fēng)中,顯得煞是孤獨。
那年,我雖然只有13歲,但小小年紀(jì)的我卻已經(jīng)很懂事了。我深知,秋天里成熟的莊稼是我們一家人今后的柴米油鹽,是我和弟弟的書本、衣服和學(xué)費,如果不能把成熟的莊稼收割回家,我家今后的日子也就沒了希望。于是,13歲的我小大人似的做出一個偉大的決定:明天和弟弟一起去山坡上收割玉米。弟弟當(dāng)時只有九歲,聽到我要帶他去山坡上收割玉米,竟不諳世事地雀躍歡呼:“好啊,好啊!收玉米嘍!”
第二天,我拿著一把鐮刀和弟弟來到山坡上的玉米地。我在前面把玉米稈一棵一棵割倒,然后再一棵一棵碼成一堆一堆的鋪子。弟弟在后面用竹簽和手撕掉玉米皮,再把扒了皮的玉米棒子堆成一堆兒又一堆兒。不一會兒,我的手掌就被鐮刀把磨出了一個大血泡鉆心地疼,弟弟的手指也被玉米皮子磨得鮮血淋漓。弟弟眼里噙著淚說:“姐,手指疼!”我摩挲著弟弟的腦殼,說:“弟弟,你是一個小男子漢,男子漢是不怕疼也不怕累的?!?/p>
我和弟弟干了一上午,累得腰酸背痛胳膊抽筋,但只收割了一小塊玉米地。在我和弟弟眼里,那塊玉米地實在是太大了,一眼望不到頭。弟弟不時地直起腰抬頭看一下,然后問我:“姐,這么大的玉米地,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收割完???”我也直起身子捶捶后腰,有點泄氣地說:“我也不知道?!?/p>
就在我們姐弟感到絕望的時候,我家鄰居胡叔和胡嬸來了??吹胶搴秃鷭饋韼臀壹沂崭钣衩?,我和弟弟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一地。這時,村長叔和村長嬸領(lǐng)著幾名村民也來了,他們也加入了幫助我家收割玉米的行列。胡叔、胡嬸和村長叔、村長嬸他們就好像從天上降下來的神兵一樣,不大一會兒便割倒了很大一片地的玉米。黃昏的時候,我家的玉米地全部收割完了。胡叔開著他家的拖拉機(jī),把地里扒干凈皮子的玉米棒拉回我家堆在院子里。然后,他們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各自的家。
冬天落第一場雪的時候,父親和母親從醫(yī)院里回來了。父母看到院子里堆著的玉米棒子,眼睛里露出驚異的神色。我對父母描述了當(dāng)天的情景,父母聽完眼眶里蓄滿了淚水。父親拄著拐杖對母親說:“明天去到鎮(zhèn)子上割點肉回來,我們要好好地謝一謝鄉(xiāng)親們!”
那是個令人難忘的秋天。那個秋天,我們家不僅收獲了豐足的糧食,更收獲到了比糧食更珍貴的東西——鄉(xiāng)親們淳樸的情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