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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山

        2017-12-05 15:11:08重慶龔農(nóng)
        散文詩 2017年3期

        重慶◎龔農(nóng)

        遠山

        重慶◎龔農(nóng)

        籬笆

        或者,我該稱你為籬笆。

        柳樹下,小院旁,菜地邊,矮矮地,并非怯怯地,亮出一道鄉(xiāng)村的宣言。

        當然,也可能是一尊衛(wèi)士、一排古典的詩行。

        即便,你已生出了蒼老的苔蘚,甚至被那些蟲噬而成為枯株朽木,依然不會坍塌。至少,可以容蝴蝶和蜻蜓歇息,可以任綠藤和野花攀爬。

        告訴自己,人在退無退路之際,土地可以接納你,籬笆可以包容你。

        世間萬物,絕無多余的點綴。

        垛木房

        木頭,一層一層垛上去。擠擠挨挨的寂寞里,聽見了森林的深呼吸,嗅出原野的清香。

        煙熏的痕跡,一組遠古的文字,遙遠里帶著清晰。生命之舟,顛簸在森林的波峰浪尖之上。

        沒有一只山雀,肯與我談起,有關(guān)垛木房存在于此的命題。

        也沒有一朵小花,愿意訴說,它開在垛木房墻角下的理由。

        夜雨,淅瀝,溶解我的困惑與迷離。

        哦,它的靜默,它的構(gòu)架,它的簡潔,多像時光保留下來的大智若愚的箴言。

        枯木

        蒼老的壽斑,驚心的花環(huán)。

        僵硬的姿態(tài),活躍的思想。所謂綠色的寂靜。舒適的死法。

        我知道,白云來唱過挽歌,落葉為你披上了喪服?;蜓鎏?,或匍匐,或側(cè)臥,都是與大地融為一體的姿勢。

        它還在傾吐心聲:寧愿倒在圣潔的森林也不愿沉迷于世俗的喧鬧的隆重葬禮。

        枯枝會發(fā)芽,苔蘚還會開花。那么,讓我的淚水也開一朵花吧,學著你,宣告冬天里的春汛。

        農(nóng)家的晚餐

        農(nóng)家的晚餐,要等到抽完旱煙的爺爺上桌,等到小弟弟快要瞌睡,等到月色溜進灶臺,等到蟋蟀鳴叫得更歡,才宣布開始。

        火苗忽明忽暗,將婆婆的鍋碗瓢盆涂抹,一首小夜曲的五線譜。

        火搭鉤好生安靜,心靈放松下來。

        有些過分強調(diào)鄉(xiāng)村的樣式,菜是菜,飯是飯,酒是酒。碗是碗,缽是缽。臘肉是臘肉,洋芋是洋芋,豇豆是豇豆。綠如翡翠,黃若嫩鵝,紅似晚霞。

        嘴唇忙碌著。自足的情緒,制造了樸素的歡樂、樸素的揮霍。

        屋里屋外,原野清香,夢境回放。

        夜,這才真正降臨。屋角的貓狗鼾聲大作。睡意的影子貼到斑駁的石墻。

        爺爺起身關(guān)上大門,吱嘎作響。

        夜的音符擠進縫隙。

        火塘

        老屋離我愈遠,那束火苗卻離我越近,燒灼了我的前胸后背。

        那一年雪夜,我與老伯在火塘邊坐了一宿,無言到天明。我覺得讀了千年的無字書,心窩被烤熱了半輩子。穿起老伯送我的草鞋,踩出一路雪痕。

        那一年夏日,我和阿媽在火塘邊忙活,我煮茶,她煮洋芋。茶水由淺綠熬成釅紅,洋芋疙瘩在鐵罐里華麗轉(zhuǎn)身。我吃了洋芋又喝茶,專注的模樣惹得阿媽微笑起來。她手里那把鐵勺,變成了她的玩具。

        我跌進阿媽的鐵罐,變暖,融化。

        不要在嚴冬酷寒時,才想起火塘;

        不要在薪火燃盡之前,終止那個童話。

        在時光的背影里,靈魂以燃燒的方式延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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