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華
重走玄奘之路
□常華
翻越鳴沙山松軟的山脊
在月牙泉畔融入澄明之境
敦煌,梵音浩蕩的敦煌
此刻,結(jié)跏趺坐抑或叩首諦聽
究竟哪種方式
才能讓我看到遠(yuǎn)行的大師
其實當(dāng)年玄奘駐足敦煌
早已經(jīng)歷玉門關(guān)的饑渴
蔥嶺的嚴(yán)寒
凌山的冰雪
和帕米爾高原的勁風(fēng)
手捧那爛陀寺的經(jīng)卷
和一枚菩提樹的種子
歸心似箭的玄奘
只想讓敦煌以一棵樹的形象
遙望長安
朔風(fēng)起處,貝葉之書嘩嘩作響
十九年西行
敦煌用滿眼黃沙覆蓋腳印
玄奘卻說 無即是有
有,即是無
然而,莫高窟的釬鑿斧斫之聲
還是讓千年的營造
定格了千年的修行
一枚佛國的種子
生長出一千幅燦爛的經(jīng)變圖
對應(yīng)佛光普照的三危山
法器轟鳴中
一只九色鹿
突然闖入《大唐西域記》的樂陣
霎時,天衣飛揚
滿壁風(fēng)動
這是一座戈壁邊緣的小城
遍地瓜蔓和成片的駱駝草
封住了小城的視線和出口
是的,這里是瓜州
瓜州本沒有路
但人們記住它
卻正是因為路
馬蹄騰踏,旌旗蔽日
高擎漢節(jié)的張騫來到這里
狂沙和碎石
直擊他的額角
一支祈雨的鳴鏑
面色紅潤,腳下生風(fēng),談吐風(fēng)趣……記者第一次見到周岱翰時,還以為他只有50來歲,實際上他從事中醫(yī)藥工作都50多年了。
沒盼來豪雨
卻引來了匈奴的馬隊
但長安的重誓在耳
張騫,行經(jīng)瓜州的張騫
最終選擇用一棵駱駝草
鑿空西域并交換光陰
十三年后,往來的駝隊
紛紛在瓜州銜草而行
商賈們說,絲綢之路
再過六百年
一個偷渡的僧人
暗唱佛號來到瓜州
僧人本欲一路西行
卻被一座塔爾寺
阻斷了西望的目光
當(dāng)香煙熏黃通緝的繡像
信眾已經(jīng)用戈壁的五色砂
虔誠禮佛
而僧人卻推開禪門
在星光黯淡之夜走向戈壁
用更多的五色砂
照亮禮佛之路
瓜州皂隸們說,僧人法號玄奘
那片無路可循的戈壁
叫莫賀延磧
兩千多年后
一群手持登山杖的人們
再次集結(jié)瓜州
他們不是背包客
和瓜州的歷史基因吻合
他們,只想當(dāng)一次執(zhí)著的探路者
是的,瓜州本沒有路
有通途
就不再是瓜州
與西北對話從大師開始
與大師對話從戈壁開始
與戈壁對話
從一粒沙開始
挺進莫賀延磧
就是挺進蒸騰燃燒的圣地
大師玄奘
把破碎的袈裟
鋪展成龜裂的河床
發(fā)白的漂木
正是他遺落的錫杖
“寧可西行而死
決不東歸而生”
四天五夜
滴水未進的玄奘
選擇在海市蜃樓出現(xiàn)之時
折下紅柳加固麻鞋
并將隨身的度碟埋進雅丹
一路西行
本是戈壁之沙的玄奘
最終卷帶著星斗
融入浩淼的恒河
由此挺進莫賀延磧
就注定挺進苦行禪修之境
兄弟們大步流星
每一個腳泡
都是一次頓悟
姐妹們疾走如飛
每一滴汗水
都在豐富青春的妝容
與大師對話
需要諦聽砂石滾動之聲
河流奔涌之聲
土層崩坍之聲
當(dāng)所有聲音從腳底直穿頭頂
一只蜥蜴
銜著千年的度碟
快速穿越三種時空
是的
路的終點正是起點
收起登山杖的人們
并沒有停止和大師的對話
前方塵埃驟起
握住一粒沙
就握住了八百里莫賀延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