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蘇
六月,看云的父親
和父親一起生活了三十七年,每年農(nóng)歷六月,父親總要和我到山頭、河堤上去看巧云景觀。雖離去二十五年,只要六月云在,就覺得父親坐在身邊。
六月,在一朵朵云上
我尋找父親的目光
多少畫面被歲月抖落
唯留得這鐫刻般的明亮
從石頭里看到花開
云煙中覓出草長
一瞬之間,苦難連根拔起
積聚的雜念,風(fēng)吹羽毛一樣渺遠(yuǎn)
泰然,再沉重的事物失去分量
看破,靈魂把一生的河山安放
心廟不在于巍峨、堂皇
起碼要容得一滴水的虔誠
看云的父親,始終是一種坐姿
二十五年,我不敢給塵世一絲張狂
想心事
心事重重的時候
就坐下來向遠(yuǎn)處瞻望
好在天遼地闊
迷茫有了些許亮堂
小草是如何對抗疾風(fēng)的
也許,只有死死咬緊站立的牙齒
一只孤獨的鳥從頭頂飛過
無法交流。但不懷疑它的翅膀
善解人意的雨露從來不多
扶持的手,已在想象中消失
多年前就有人在河對岸種植果樹
迄今,河這頭從未聞到過果香
趕集偶遇
說了那么多往事
一句閃光的話被我牢記
“越活越亮堂起來”
八十二歲的沈過計老漢氣色不錯
走十里地到鎮(zhèn)上趕集
說到三個兒子日子的滋潤
說到兩個孫子在北京上大學(xué)
我破解了他神秘的提醒
雖然滿頭高粱花子
德行,要當(dāng)做本,當(dāng)做風(fēng)水
每個腳印都是實實在在踩下的
自己那片天就隔三岔五下場透雨
因果關(guān)系,這輩子不用懷疑
“我們老了,你們娃們好光景在后頭呢!”
他一準(zhǔn)兒忘記我也進(jìn)入花甲之年
當(dāng)微笑面對冷峻
微笑,也有派不上用場的時候
每天出去散步,遇到比預(yù)想多得多的
冷峻。無奈,難言,隱隱作痛
一個個穿扮整齊,有模有樣
唯獨缺少坦誠和信任
我開始探究根源。注意到他們腰間
一串串日漸沉重的鑰匙。觸得
別樣昭示:防人的墻砌在心上
門窗緊閉。
只有自己才能開啟,入內(nèi)
習(xí)慣于對比,每家也就一把鑰匙
門大敞的時候居多。偶有鎖上
鑰匙就擱在門頭。
那年代叫放心
不過,都成為過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