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雷

冰雪江山 （組詩）

鐘 雷

冰雪江山

趕在日落之前綻放 如同夏日輕盈的一朵朵

帆影

一片雪花包裹一粒谷物

賦予它輕柔的睡眠

雪包圍了根的領地 催生來年的春汛桃花

游魚隔閡在遙遠的冰層之下

冰魄是大江深情的呼吸 無須密碼

冬季來臨又遠去

就這樣擺渡了一年又一年的光陰

那雪線的遠遠跌宕 是造物主回望的漣漪

隔世的歌吟在迢遙的路上

大寒小寒捻成風雪的箭

將一往無前的時光悄悄典藏

擁雪入眠

要等到風雪落滿信箋

我的心事鍍銀之后重又柔軟

——才確信這是一個年度的結尾

以晶瑩的錫箔般的雪

以清冷的潔凈的唇印

在長夜闌珊之際 收束得一往情深

那長夜里縹緲的歌哭

將被白雪溫柔著覆蓋

那輾轉的顛沛的家園

還有落日凜冽 梅語無聲

都將擁著雪的素箋 一一安然入眠

是烏金與礦藏的夢

是阡陌與漁舟的夢

是林濤與山巒的夢

啊 雪色原野中埋伏一萬匹白馬的沉睡

這沉睡蓬勃著興安嶺的心跳

起搏萌動 擲地有聲

一場雪突然安靜下來

屋子里的冷氣滯住手指

爐火升起來了 呼應著檐下的燈籠

仿佛與村南的舊事一一呼應

點著霜花的指尖 在窗欞上摁出山里人家的

一方閑章

這是我的北國山村

是我至親至愛的草木親人

最高的山親吻最低的谷

一場雪洇染了游子的回歸之姿

將風霜悄然阻隔在異域

雪就這樣安靜下來

年關前的鄉(xiāng)村

就這樣安靜地等歲月的飛鳥回歸糧倉

冰的砧板打磨暮色與星空

每一枚雪花都安靜地醒著

在人間 雪守在伶仃游子歸途的路口

舔舐著一千個傷口

舔舐著故園的不美與美

在雪中回望歲月的影子

雪臨城下

教堂的洋蔥頂臃腫了腰身

我擔心自己陷得更沉

更高的火焰在暗影中舞蹈

烏拉烏拉 幸福的心跳

城市的廣場上 少女如同雀躍的松鼠

每一頂毛茸茸的帽子 都是彷徨的休止符

她們濕漉漉的眸子

在雪中回望歲月的影子

雪只是生活的一個側面

雪只是生活的一個側面

順著眼縮著肩 一言不發(fā)

結晶了的思念就是陽光的沸點

我內心的空曠

將積攢了多日的露水 一顆一顆摶成薄薄

的雪珠兒

綴滿裙裾 徹夜盛裝

夜只是時光的一個側面

夜的影子也是薄的 沒有分量

是步履不停的雪意盈眉的人

雪還是在下

雪還是在下

這唯一干凈的人間煙火

雪的香氣將霾的陰影遮蓋

飛鳥盡藏 谷粒收倉

這個冬天徹底閑落

在雪中空空蕩蕩

這時有人內心寧靜

有人背負對故土一生的歉疚

有人想起孩提時的夢

那行囊里一路檢點的縹緲的歌哭

或者也會有人飲泣 為那親近之后又遠離的

冰雪

還有誰一遍遍地失去 在黃金般的雪焰里截

句 行止

更多的雪被世人遺忘

深陷泥沼卻依舊被深深愛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