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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認得多少鄰居

        2017-11-22 14:01:09李小米
        現(xiàn)代家庭 2017年11期

        李小米

        前不久在一家館子里吃飯,看見一個中年男人望著我,感覺面熟,想端著酒杯過去敬個酒,才發(fā)覺叫不出對方名字來,最終止住了這種沖動。

        過后,我才想起那個熟面孔,是我以前所住樓上的一個鄰居。想起有一年夏天,他樓上開啟的空調(diào)往我臥室雨棚上滴答滴答漏水,影響我睡眠了。那些年我神經(jīng)衰弱,每根頭發(fā)都是發(fā)達的天線,一有風(fēng)吹草動,我都會從睡夢中驚醒。我上樓去打招呼,他正光著膀子一個人喝酒。我說明了來意,他友善地點點頭,隨即把開著的空調(diào)關(guān)了。我感覺這個鄰居挺善解人意的,不像有個鄰居,半夜里起來在陽臺邊大聲唱京劇。

        我起初來到城市,住在一個外墻上爬滿一層淺淺青苔的老房子里,那時用的是蜂窩煤爐子,燉一個豬蹄膀往往要用一個晚上,香遍了整個小院。有一次,住在二樓的老朱正在用斧頭劈柴,看來,他也要準備用柴火燉牛肉了。老朱爬到5樓屋頂上吼著說,是哪個在燉豬蹄子嘛!我正在燉豬蹄子的香氣裊裊中寫作,聽見老朱的喊聲,我出了屋,仰頭叫道:“朱老大,你給我下樓來,喝酒喝酒。”老朱飛奔下樓來,我和他就著香噴噴的豬蹄湯喝著泡的老藥酒。老朱用缺了幾顆牙的嘴啃著豬蹄說,明兒他家燒紅燒蘿卜牛肉,提前請我上他家去喝酒。老朱還想起一件事,頓了頓說:“你不是喜歡吃泡大蒜嗎?我老婆上周做了一缸泡大蒜。”

        在老城老房子里住的那幾年,我?guī)缀醭赃^每家每戶的飯,喝過每家每戶的酒。孩子剛生下來,我陪鄰居們一同聞著尿騷味,聽著孩子們呀呀學(xué)語,看著他們跌跌撞撞奔跑,又背著小書包上幼兒園。前不久,我還接到通知,老鄰居家的一個孫子,今年考上重點大學(xué)了,請我去喝喜酒。

        后來我搬家了,老朱竟抱著我哭得雙肩抖動。我用力搡了搡老朱,又不是生離死別,都在一個城市,常??梢砸娒娴?,一樣喝酒。一些老鄰居還流著淚幫我搬運東西。我住到了商品房里,很明顯,鄰居之間的關(guān)系寡淡了許多。不過有一年春節(jié),由我倡議,在樓下吃了一個上百家的團年壩壩宴。小區(qū)里的鄰居們嘮嗑了一些很親熱很感人的話語,有的還趁著上來的酒勁要結(jié)拜為兄弟,準備退休以后一起去北極看看??删蹠?,大家各自掩門無甚往來,我有時在路上碰見一個小區(qū)里的鄰居,彼此也懶得招呼一聲,在電梯間里相遇,胸悶的感受讓大家都不耐煩地盯住各自上下的樓層,電梯門剛一打開,便沖了出去。

        我和妻子,開始懷念老城老房里居住時的濃濃人情味兒。再后來,我又搬了兩次家,房子越來越大,可回到屋里,常感覺空空蕩蕩,似乎有風(fēng)吹來吹去,像是在房子里找人。有次,我在家一個人喝酒,頓覺索然無味,便上樓去請一個認識的鄰居老何下樓來喝酒。老何相當驚訝,他聽了我的邀請后,趕緊擺手,說不喝了不喝了,血壓高。其實我想說,老何,喝酒只是個名義,我想同你嘮家常呢。

        而今我住的大樓,住了6年,認識的鄰居還不超過20個人。這些個人,也就是點點頭便走路,笑一笑便收住的交往。我有時感覺自己住的大樓,是一個賓館,南來北往的人,各自在灰塵滾滾的世界里趕路。

        去年,我讓自己新認識了近40種植物的名字。人非草木,我也想多和幾家鄰居在平常的生活里來來往往,至少知道他們的名字,看見他們的微笑后,上前親熱地打個招呼。一條河流里的水珠, 一座山峰里的樹木,也是有緣在一起奔流,生長。那么,一幢樓房里的鄰居,何嘗不是有緣人呢?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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