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海無邊

我是你永遠的『江湖救急』

◎ 無海無邊

季洚很喜歡向夏悠悠借東西，小學的時候借鉛筆，初中的時候借筆記，高中的時候借飯卡。夏悠悠一度認為季洚每次上學都把腦子忘在家里了，要不然怎么會忘帶這么多的東西。

季洚總說：“夏悠悠，小爺這輩子就靠你了，你永遠是我的江湖救急?！泵看蜗挠朴坡牭竭@句話都會翻一個大大的白眼，腹誹到：我哪里是你的江湖救急，我就是你的保姆，還是不開工資的那種，你這種蛀蟲要是混江湖，信不信分分鐘有人揍哭你，哼。

之所以選擇腹誹這個含蓄的方式，是因為夏悠悠實在是怕了季洚扭曲是非、顛倒黑白的能力。不怕季洚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就怕季洚開口說話。

夏悠悠曾經(jīng)這樣描述過季洚的口才：口若懸河，就像在你頭上吊著一條大河，每天把你的腦子震得嗡嗡響。

這段孽緣從小學一直延續(xù)到了大學，這些都歸功于夏悠悠的超常發(fā)揮和季洚的發(fā)揮失常。

到了大學，季洚向夏悠悠借東西的習慣愈演愈烈，甚至開始向夏悠悠借人了。

“夏悠悠，江湖救急一下唄！”“我能拒絕嗎？”“我就是通知你一下，沒想要問你的意見?！薄啊薄敖裉煜挛缯脹]課，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季洚仗著身高優(yōu)勢把夏悠悠直接拖走。

每天類似的對話都會上演很多遍。

夏悠悠經(jīng)常會想，就像季洚這樣聒噪又不帶腦子上學的人，怎么會有人喜歡呢？沒有人喜歡，那季洚以后會不會賴上我，讓我照顧他一輩子？每次想到這里，夏悠悠覺得自己的腦子又開始嗡嗡響了，比以往任何一次聽季洚無理攪三分都嚴重。

事實證明，夏悠悠完全是杞人憂天。大學開學一個月，就有姑娘惦記上季洚了。那個姑娘叫安然，臉很清秀，笑起來還有兩個小梨渦，是夏悠悠的室友。安然是在季洚送夏悠悠回宿舍的時候第一次見到季洚的，一打眼，安然就喜歡上了這個高高帥帥的男孩子。

聽著女孩對自己嫌棄到無以復加的男孩的贊美，夏悠悠心里五味雜陳，看著安然興奮的面龐，她只想問一句：姑娘，你是什么時候被豬油蒙了心？

在安然再三的拜托下，夏悠悠不得已當起了紅娘，把季洚叫到了食堂?？粗鴥蓚€人相見恨晚，相談甚歡，夏悠悠不知道怎么了，感覺心里堵堵的，于是借故先一步離開。獨自走在回去的路上，以往晚上都是季洚陪著自己回來，少了身邊聒噪的人，一絲落寞爬上了夏悠悠的心頭。

身后突然響起了腳步聲，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顯得很突兀，突然一只手撫上了夏悠悠的肩膀。夏悠悠感到身體一瞬間僵硬了，推開身后的人，猛地向前沖去，這時后面響起了一個戲謔的聲音：“你溜得這么快，就是為了一個人在道上嚇得屁滾尿流？”聽著熟悉的聲音，夏悠悠剛才的緊張感全都消失了，原來身邊這個人也可以帶給自己這么大的安全感，聒噪的話語此刻也變得無比動聽。

不理會季洚的諷刺，夏悠悠問季洚：“你怎么沒陪安然，倒是跟著我回來了？”“我這不是不放心你一個人這么晚回來嘛！”“說人話！”“我忘了帶錢所以回來找你要，而且你說我這么玉樹臨風、瀟灑倜儻，怎么好意思讓姑娘掏錢呢，還有……”

“那姑娘呢？你喜歡嗎？”季洚一瞬間沉默了，臉色陰沉得可怕，季洚就這樣靜靜地盯著夏悠悠足足有三秒，久得讓夏悠悠差點兒就把“我開玩笑的”這五個字脫口而出。

“江湖救急，你希望我喜歡嗎？”“我是江湖救急，不是戀愛顧問，戀愛是你要談，問我干嗎？”“就問你，如果我談戀愛了，你會不會不開心？”“開心，終于要擺脫你這個聒噪的麻煩精了！”“就算我戀愛了，你也擺脫不了我！”少年離去的背影透著些說不出來的味道。

“你借的錢還要不要了？”回答夏悠悠的是少年頭也不回的背影。

“江湖救急！”“怎么了？”“廁所沒紙了！”“找女朋友！”“不好意思，我還要樹立高冷的形象呢！”“地點？”“暗香二樓廁所的第二個隔間里?！薄笆昼??！?/p>

季洚談戀愛了，夏悠悠和季洚的關(guān)系好像跟以前一樣，卻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樣了。季洚還是那個季洚，口若懸河的麻煩精，可是夏悠悠卻總會不自主地把目光集中在季洚身上，回想著安然每次約會回來，小臉都紅撲撲的，笑著講自己和男朋友的事。

雖然每次都嗤之以鼻，但是安然說的每一句話夏悠悠都認真地聽著。

“季洚很會調(diào)節(jié)氣氛。”

“那是，我每次帶他出去都不用擔心冷場的，每次我講冷笑話沒有人笑，都是季洚笑到肚子抽筋給我捧場?！?/p>

“季洚很體貼，吃飯每次都主動幫我把凳子拉開?！?/p>

“別說拉凳子了，季洚幫我把魚刺都挑出來，只把肉放在我碗里，要不我現(xiàn)在體重怎么會變得這么慘不忍睹?！?/p>

“季洚好帥，走在路上好多人都看他！”“那可不，要不然你能讓我?guī)湍阕匪俊?/p>

話從來都堵在嘴邊卻說不出口，因為少年還是那個少年，只不過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了。

4年，夏悠悠交往了5個男朋友，季洚卻一直跟安然在一起。每次看到安然的笑臉、季洚的溫柔，夏悠悠都覺得萬分刺眼。

終于熬過了4年，畢業(yè)了。季洚在教學樓的角落里攔住夏悠悠，笑著，眼里有夏悠悠不懂的光芒。

“江湖救急！我的下半生幸福?！?/p>

雖然夏悠悠的心跳已經(jīng)快到離譜，但是依舊面無表情地答道：“呵呵，說人話！”

“如果我們?nèi)畾q都沒有結(jié)婚，也沒有戀人，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

一半失望，一半安心。

夏悠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三十歲，對夏悠悠和季洚來說都太久遠。久遠到夏悠悠三十歲生日的前一天，季洚還是沒有想起來。

三十歲了，夏悠悠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再有少女的天真，不能再相信季洚在畢業(yè)時的胡言亂語了。一句三十歲沒有戀人就在一起的諾言，也許在那個寧靜的午后，在大家畢業(yè)的歡聲笑語里就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只有夏悠悠一個人當真了，頂住七大姑八大姨逼婚的壓力，一直在等，等一個叫季洚的男人。

下班回家，夏悠悠收到了一封意想不到的請柬，是季洚的，季洚要結(jié)婚了，在夏悠悠三十歲生日的前一天，他才告訴她。

原來季洚也記著，只不過用這種委婉的方式將以往的諾言化作泡影。我只是你的江湖救急，當你安定下來，遠離江湖，我就只是你茶前飯后的一抹回憶、逢年過節(jié)的一聲問候。

電話總在不合時宜的時候打進來，夏悠悠剛接起來，里面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現(xiàn)在聽起來無比諷刺。

“江湖救急！”

“你都結(jié)婚了，還找什么江湖救急？”

“就是因為結(jié)婚才找你江湖救急！”

“老婆跟人跑啦？”

“那倒不是！”

“你上廁所又沒帶紙？”

“夏悠悠，我缺一個新娘你能幫幫我嗎？”

“幫你上門給人家道歉，說婚禮要開始了？我倒要看看是誰棄暗投明，放棄了你這么個連上廁所都不帶紙的人?！?/p>

夏悠悠知道，自己內(nèi)心絕沒有表面上這么風輕云淡，顫抖的雙手出賣了她忐忑的心。

請柬上粉紙紅字地寫著“新郎：季洚”，新娘這欄卻是空著的，夏悠悠一瞬間感覺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

電話里傳來季洚好聽的聲音，聽得夏悠悠耳朵癢癢的：“我們不是說好了，三十歲沒有戀人就在一起？我現(xiàn)在缺一個新娘你能幫幫忙嗎，江湖救急？”“能！”

夏悠悠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的，不過這次卻是嘴角帶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