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 玉

二十八級的大神，帶你飛

◎琦 玉

我家門前是一條馬路，馬路那邊是河，河邊長著兩排蘆竹。夏天傍晚的河邊是很愜意的，夕陽西下，橙黃色的光，透過蘆竹灑在水面上，閃閃發(fā)亮。

我們來這邊砍蘆竹,磨光它們的表面，再在上面刻上名字，就成了各自的武器。我曾用紅色水彩筆在一根棍子上刻了“打狗”兩個字，并用它在小伙伴們的比試中所向披靡。小伙伴都想和我換武器，我不同意，當(dāng)時我一直覺得自己就像電視里的大英雄，而一位大英雄是絕對不會出賣他的兵器的。很多年后我看到奧運會的擊劍比賽，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就是我們小時候玩過的游戲，眼前猛然出現(xiàn)那些熟悉的畫面，想起那些曾經(jīng)倒在我棒下的人們，一個個早已不知所蹤，頓時一陣唏噓。

那時候我們總是圍在安子的周圍，他是我們的老大，一切娛樂活動都是他說了算。小時候會沒有理由地崇拜一些人，喜歡他們的善良和勇敢，沖動和魯莽。

安子說，蜜蜂巢可以做湯，很有營養(yǎng)，喝了可以變得強壯。安子說的話我們都信，因為他是老大。然后我們就開始沿路捅蜂窩。我們的戰(zhàn)術(shù)是一個人先捅，然后趕緊跑，吸引仇恨，剩下的人再過去把它捅下來。我做那個先鋒，因為跑得快。我們捅了好幾個蜂窩，安子給了我一個大的，他說，是因為我的傷最重。

在某個家里沒有其他人的清晨，我把蜂窩泡在了熱茶里，然后一股腦兒地喝得一滴不剩。我感到了莫名的興奮，丹田處仿佛有一股熱氣，心想著自己一定變強壯了，于是把家里拖車的輪子拆了下來，像舉重運動員一樣把它高高舉起，像健美運動員一樣擺出各種姿勢。后來媽媽回來，看到了我的姿勢，當(dāng)即把我狠狠揍了一頓。

很熱的時候我們還到河里游泳，由于害怕被家長發(fā)現(xiàn)，所以我們一般都是偷著去。我很怕水，但看到安子在身旁，我就不慌，那個時候我懷疑身邊的一切，除了他。我常常想，是不是安子比我更像一個英雄。安子游泳游得很好，還會花式的，我看到過他游泳的畫面，美到不行，像只海豚。

一天，安子到我家玩，問我家里有沒有塑料瓶子，我問，要瓶子干嗎，他把我?guī)У胶舆?。他說，塑料輕，可以漂浮在水面上，如果我們有足夠多的塑料，那就意味著我們將會擁有一艘船，可以去很遠的地方。我們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會來迎接。我的腦海里迅速浮現(xiàn)出大家都來迎接我的畫面，威風(fēng)凜凜，像個英雄。

我問，什么時候出發(fā)？他說，船竣工的時候。他囑咐我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他不想帶太多人上船。之后的日子，我們倆開始收集瓶子，整天徘徊于各個垃圾堆，蹲點收集一切塑料制品。隨著收集的量逐漸增加，一些新的問題開始出現(xiàn)。我和安子站在瓶子堆成的小山前面，思索著怎么安置瓶子才能不被路邊的流浪漢竊取我們的果實。

安子靈機一動說，不如我們開始動工吧。說完轉(zhuǎn)身飛快地跑回了家，回來時手里多了一張圖紙。安子說這就是我們要做的船。我和安子的工程持續(xù)了很長時間，我們也不慌，就用從家里拿出來的工具慢慢做，每天的工作結(jié)束后，我們就把它藏在蘆竹里面。一個月后，我們的船基本上完工了，我忙著在船上畫各種我喜歡的圖案，安子安靜地坐在岸邊，研究地圖。

我問安子，我可以試一下船嗎？安子說，還是我來吧，如果你出了事，我沒法向你家里人交代。說完他就跳了過去，一開始他站在上面，然后小塑料船翻了，他就掉到了水里。安子喝了幾口水之后變得像個傻子，我問他走不走，他搖搖頭，我叫他一起去吃西瓜，他搖搖頭。

那之后沒多久，我們都轉(zhuǎn)到了鎮(zhèn)上的學(xué)校，幾乎不再聯(lián)系。生活總是表現(xiàn)得有點平淡，回憶時卻能感受到不一樣。我最近一次見到安子是在網(wǎng)吧，他正戴著耳機玩游戲，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zhuǎn)過來，表情很驚詫，然后對我一笑，是那種很尷尬的笑。

他在玩小魚人，操作嫻熟，走位飄忽，技能很準(zhǔn)，一看就是大神。我找了一個空位置開了機，對旁邊的人說，不要慌，二十八級的大神，帶你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