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簡段

一柄鑼槌傳三代

◎ 周簡段

日前我赴滬，友人宴請，座中有久負盛名的伶人吳富琴先生。吳先生于席間拿出一柄鑼槌把玩，說到興奮處，還用鑼槌輕輕敲擊膝關節(jié)，好像打著鼓點。經(jīng)詢問，方知此鑼槌已傳三代。

早在清光緒帝在位時，吳富琴之祖父吳永明的鑼打得出色，在梨園界享有盛名。光緒帝雅好京劇，經(jīng)常找名演員譚鑫培、王瑤卿等人到宮里去演戲。吳永明是給譚、王二位打鑼的，自然也經(jīng)常入宮為皇帝演出。

誰料，光緒帝愛看戲，更愛打鑼。有一次，他高興起來，拿過鑼槌打了幾下。皇帝站著打鑼，庶民誰還敢坐著？從此宮中演戲便有了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打鑼的都得站著打。一場戲幾個小時，打鑼的就要站幾個小時。

光緒帝對吳永明打的鑼格外感興趣，便叫吳永明進宮教他打鑼。吳永明靠打鑼掙錢糊口，哪有工夫陪伴皇帝玩耍?。克睦镉锌?，嘴上卻不敢說。

光緒帝學了一陣子，問吳永明：“我怎么就打不出你的那個韻味兒來？”吳永明說：“這是個功夫勁兒。”光緒帝說：“那好，你就常來教我吧！”

吳永明三天兩頭到宮里教皇帝打鑼，耽誤了演出，不能掙錢養(yǎng)家，漸漸家里揭不開鍋了。那時候有當鋪，窮人可以拿舊衣服或者別的東西去當幾個錢，到時候還錢付利息，再把那抵押的東西贖回來。吳永明只好向皇帝請假去當幾個錢，好買糧糊口。光緒帝說：“好吧，你先把鑼留在這里，我練練?！眳怯烂餍奶鄣亓粝麓箬?，拿著一柄鑼槌走出了皇宮。從此，光緒帝再也沒有叫吳永明進宮教他打鑼。

后來，吳永明將這鑼槌傳給兒子，兒子又傳給孫子，這就是吳富琴先生手里的那柄鑼槌。吳先生今年84歲了，談起往事，不禁戚戚然。最后，他轉述其父臨終前囑咐的一席話：“把這柄鑼槌傳下去，永遠記住咱藝人的苦處?！保ㄕ浴独鎴@往事》新星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