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夭夭
大海和雪我都不愛
※ 夭夭
夜晚,我站在樓頂,
最先令我消失不見的是那些煙花。
對于一個習慣黑暗的人,它的美過于模糊。
像花花世界口齒中含住的那一點苦。
我總想,與自己相依為命,
或者到更遠的地方下一場大雪。
是啊,我終日碌碌無為,
我有一顆羞恥之心,供于寡情的案頭。
這些年,我只有一首沒寫完的詩,
每一個詞都是衣帶漸寬的大海。
它朝我涌來的那一刻,
我?guī)缀跻炎约荷钌畹胤艞墶?/p>
每一場病都是被無端拆毀的廟宇
在一間心軟的中藥店
你遲疑著把沒有年齡的荒野遞過來
我穿梭其間淌著汁液的傍晚
我想到它們的生死
像灰燼中的一點星火 猶了未了
當歸元胡 沉香 九里明……
我想帶著它們 投奔你和你的小院
我們靠近爐火
來吧由愛生恨吧
南方和北方帶著道德的毒藥和人性的裝
卸工
都來吧
我們在這里借草木之眼
去看望世間的沉郁之身
所有的命名我都不要
日落之前,我提著祭壇上拋卻畏懼的軀體,
我想去看你。
天黑了,天地間的小勺
還在一點一點喂我喝下命運的湯汁。
我想,這一生就送你到此。
潮水推開尚未腐爛的夏天,
星星獨自閃耀時,
我?guī)缀跻褋硎酪矒v成悲欣交集的碎末。
或者,大海和雪我都不愛。
我舀去言語的泡沫,夜空恍如昨日。
我寫下一行詩,
在千瘡百孔的命運的路上。
白紙黑字,已經(jīng)把一切顯露出來了。
想到人間的生死,還有什么不能放下。
此刻,它在墻上,
被幾行字壓著,被字里的悲傷壓著。
它不動,任讀它的人掀起了不幸的一角。
喧鬧的街還沒交出驚濤駭浪。
一切還在繼續(xù),
沒有眼淚,下午的陽光把萬物照的剛剛好。
多么平常的日子,
巷子里,放學的孩子跳得不能再高了。
枯葉,單車,廢棄的窨井蓋,
醉了酒的人把一個時代的悲歡都倒在了馬路上。
也許很快就輪到我了,下一站
我抵達了一個遠行者的寡歡。
陌生的小酒館里,整箱的二鍋頭
幾乎要把我們帶到咬舌自盡的大道上。
我們歡呼,悲鳴,
我們叫著另外一些人的名字,
那些名字本身并沒有名字。
黎明時分,我們擁抱,道別。
我們蒙著眼,把各自擱在漏洞百出的人世間。
此時,那個在紙上流浪的人,
還未從一把剪刀的謙卑里起身。
更多的時候,
他只在遠遠的觀望、辨認。
一張紙內心的禱告被打碎,
成為無數(shù)個拋卻肉身的懺悔者。
他蹲在紙上的眼眶里,久久無言。
剪下整個夏天,和夏天的沉默、孤獨,
剪下遠方的人,和他體內的空巢,
嘈雜的街道也無法讓他蘇醒,
人群漸漸消失在他剪下的走廊里。
對于蒼生,他的理解遼遠而隱秘。
紙扶住了他匍匐的身影,
并替他說出了他要說的一切。
需要新鮮的血來證明,
疼是更茫然的解釋。
那時,彷佛暗黑的街道被猛然劈開,
我想隨閃電離去。在失去呼喊的時代,
一群分食糧食的人聚集在這里,
看上去,世界一片和平。
木桌收緊了所有的森林,
一封信正在趕往白紙黑字的路上。
已沒有更好的理由去推翻這些細枝末節(jié)。
沉默過后,如此多的肉體沉在哭訴里。
我說不出那些光與影之間的回聲,
現(xiàn)在,它們圍在我周圍,
一片雪已按住了冬天的膝蓋.....
抬頭時,那棵銀杏已經(jīng)孤注一擲。
春天了,必然要為自身的古老作個交代了。
讀遠方來信,眼前有候鳥沉沉落下,
它們和它們有什么關系?
我憶起那年十一月的小院,
鐵柵欄圍住我們棄絕的陋巷。
風一停,一池水就翻出心里的踉蹌。
必然要把稀疏的位置挪一挪,
我想看著二月閉眼,或者把頭歪向一邊。
“我是你的,銀杏只是一個憂傷的比喻,
時至今日,我靜止下來只為在人世的案頭,
供上一壺上好的山窮水盡”
夭夭,中國作協(xié)會員,安徽省文學院第五屆簽約作家。魯迅文學院31屆高研班學員。參加詩刊社28屆青春詩會。曾獲安徽文學獎,滁州市文學獎一等獎。現(xiàn)居安徽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