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猴
我們終于雙雙退出了街頭
◎三 猴
我哥在中學時代遇見了一堆和他一樣荷爾蒙無處散發(fā)的中二朋友。那時候我哥夢想著稱霸街頭,所以整日放學后在街頭游走。大家每天像出操一樣,抬著下巴插著手,從這個街口走到那個街口,就算圓了“熱血街頭”的夢了。
受我哥的影響,我也開始了像他一樣抬著下巴插著手,從這個樓梯口走到那個樓梯口的在校日常。大概是在食堂打飯時不小心踩到了別人吧,我和一個男生起了口角。明明道個歉就能解決的事,兩個人非得約一架。他伸手撩了撩自己并不存在的劉海兒,說:“你隨便喊人,時間地點任你定!”
那天回家,我躲到臥室里給我哥打電話?!熬尤桓移圬撃?,太狂了。”我哥義憤填膺。“是啊是啊,”我馬上接著說,“所以哥你要幫我啊。對方也就一小學生,你多帶幾個人來,速戰(zhàn)速決?!薄昂茫 蔽腋绫晃艺f服,答應得擲地有聲。我乘勝追擊:“周五下午,放了學你就帶兄弟們過來,在菜市場后面的空地上!”兄妹兩人摩拳擦掌,暗暗期待著人生的第一場肉搏。
終于到了周五,我是第一個到那個空地的?!拔??!币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正準備轉頭給對方一個兇狠的眼神,一種不祥的預感卻涌上心頭。“你怎么還帶人來了?”我沒有壓制住心中的疑惑,對著眼前這五六個男生上下打量起來。
“怎么了,我說讓你隨便叫人,也沒說我不能叫啊?!蹦莻€男生不以為意。這樣的態(tài)度更加激怒了我,雖然來的人比我想象得多,但大家都穿著校褲,一看就是我們學校的小學生?!澳愕戎桑腋缫呀浽诼飞狭?。”于是我耍起狠來,試圖從氣勢上為形單影只的自己扳回一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長時間的耍狠臉讓我覺得面部酸痛的程度直逼內心的辛酸程度。我哥永遠不會知道,那個下午我是如何頂著毒辣辣的太陽,和一群男生怒目相對的。在等待我哥的那段時間里,我的腦海中跑過了許多和我哥相親相愛的畫面。就像被蘋果砸到的牛頓一樣,我突然醒悟,在這些相親相愛的兄妹情背后隱藏著什么?隱藏著我和我哥兩個人并不靠譜這一事實啊!
我大概已經預料到,我哥完全忘記約架這件事了。“你喊的人還來不來,我要熱死了。”一個我不認識的男孩發(fā)話了,從他不停扇風的動作中,我大概可以猜出,他是被拉來充數(shù)的,并不是真的想打我,我有些許欣慰。
“誒……”雖然難以啟齒,但是求生的本能給了我勇氣,我還是開口了,“我覺得,要不算了吧?!辈坏葘Ψ介_口,我又繼續(xù)解釋,“不是,你看哈,等太久了,大人開始下班了,一會兒菜市場人就多了,我們不就被抓現(xiàn)行了嗎?”對方陷入了沉思,“那我們這筆賬怎么算?”他有些不甘心?!拔业狼?!”我的態(tài)度特別端正,讓對面一群人措手不及?!八粋€姑娘,我們也沒打算真動手,算了吧?!鄙蕊L男孩估計等我這句話等了很久,馬上就順著我的話接了下去。
提心吊膽的我,直到回家后,才終于松了一口氣。躺在床上,我忍不住為自己的隨機應變能屈能伸而鼓掌。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我的掌聲?!澳阍谀膬喊??我的兄弟們都到了,怎么你說的這個地方只有買菜的老太太路過啊?”雖然此刻我哥聽起來確實是在氣頭上,但我的脾氣也不是好惹的,被人圍攻的是我不是他啊,哪有約架還遲到的道理!我大吼道:“我們約好的放學就在那兒見,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是啊,放學見??!我上完三節(jié)課就和同學跑來了??!”
三節(jié)課?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中小學的課表節(jié)數(shù)不一致。血淋淋的經驗教會了我,在敘事三要素里,除了人物地點以外,時間也很重要啊。
那一次的烏龍其實對我哥和我而言都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比如我,實在是因為丟人,退出了街頭,投入了學習的懷抱。而我哥,也因為在狐朋狗友面前抬不起頭,而被街頭殘忍拒絕,轉而投入了學習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