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勇
猶盼春燕歸(外一篇)
⊙楊 勇
記憶中的春燕,四月間總會回來。
春天的生息,在不知不覺間來臨,在你苦于這長冬漫漫熬不過去的時候,在你怨恨這天氣驟冷驟熱變化無常的時候,在某個早晨你一起床感覺身輕氣爽的時候,在你偶然一凝神看到草木發(fā)芽的時候。當(dāng)你走出屋子,春風(fēng)便引你去漸漸泛綠的草地,去波光嶙嶙的池塘,去到嫩芽萌發(fā)的樹林。于是,你便看到麻雀蹦蹦跳跳在覓食,一冬天未出現(xiàn)的鴿子躍過水面和晴空,還有烏鴉和喜鵲,在樹林里嘰嘰喳喳,飛來飛去。但卻不見春燕歸來!它是躲藏于某一溪畔獨自傷心,還是從我的身邊飛過我卻并未覺察?不是的。這個季節(jié),它許是剛剛飛過河北的太行山,許是遠(yuǎn)遠(yuǎn)眺望著遼寧的葫蘆島,它正一路北飛!
記憶中的春燕,是我唯一切身感受到的候鳥。
每每春暖花開,春燕從南方歸來,我總覺得“似是故人來”。我不知道南方有多遠(yuǎn),但我清楚這北方的冬天有多漫長。也許今年的燕子已不是去年的燕子,但我的期待從未改變,當(dāng)春燕歸來,也似乎是美麗春季的伊始。我不知它們?nèi)绾尉毦洼p快的飛翔,小小的身軀如何跋涉千里萬里,過程中一定有些死去,有些則長大;一定是一家數(shù)口,像一大家子闖關(guān)東的親戚,一路克服多少風(fēng)霜雪雨,從南到北,又從北到南。我猜想,它們習(xí)慣了溫暖的天氣,太冷不好,太熱也不好。于是,它們成群結(jié)隊,父母帶著孩子,一路飛翔,在奔波中覓食空中的飛蟲,躲避自然和人類給予的災(zāi)難。征途中,父母死去,孩子長大了,終于到了北方。長大的孩子再去勞作,再去育子,然后帶著初長成的子女一路向南飛翔。如此的生生不息,不知道歷經(jīng)了多少年,多少代。
記憶中的春燕,永遠(yuǎn)在老村的房梁上,在我的夢里。
小時候,爺爺家屋里的房梁上,春燕搭建著數(shù)個燕窩。我所說的春燕,其實該叫做家燕吧,它有栗紅色的前腰,乳白色的腹部,它一定是在屋檐下或屋內(nèi)的房梁上做窩。燕子飛來飛去,啄取春泥和干草,在房梁上累積,數(shù)天的工夫,燕窩便成形了。大燕子多是雌雄兩只,比翼齊飛,雙宿雙棲,過上一兩個月,雌燕便生出蛋來,之后孵出四五只小燕子。小時候,我常常仰著頭,觀察小燕子伸長了脖子,嘰嘰喳喳地叫著,從燕媽媽的口中搶食。
如今,那個仰著頭看小燕子長大的孩子也已經(jīng)長大,他滿臉胡須,一身疲憊,也去勞作,也去育子。不過,他會在這春天里想念春燕,想要看到它掠過水面,水便泛起漣漪,想要看到它在低空俯沖,大人們說這預(yù)示著有雨,想要看到……他甚至有時會夢到,自己放學(xué)回來,看到天空中有只燕子,覺得定是爺爺家的,便一路跟著跑,最后看到燕子真真地從通風(fēng)窗子鉆進(jìn)爺爺家的屋子,而他自己也飛似的跑進(jìn)了屋子。
記憶中的春燕,永遠(yuǎn)在記憶中,也不止在記憶中!
一百個人,去一個山頭,帶著一千種想法,帶回一萬種心情!
距離有些遙遠(yuǎn),但也讓自己身體勞累。原來,勞累是一種放松!疲倦的,不怕是身體,最怕是心情。那些我們擁有的,能保持多久;那些我們沒有擁有的,能追求多久。有幾個人,能爬到心靈的頂峰?所以,大家相約去虎峰嶺。
驅(qū)車幾個小時,經(jīng)高速公路,經(jīng)山村公路,經(jīng)天空中飄著的風(fēng)雪和鄉(xiāng)村的小屋。睡的睡了,醒的醒著,半睡半醒之間,領(lǐng)隊向我們介紹虎峰嶺的情況,并帶領(lǐng)大家互動。車廂里,有自我介紹,有精彩表演,有本色的歌唱,有趣味的談吐,還有默不作聲悄悄做夢的。感謝那些活躍分子,給不活躍的帶來樂趣;而那些不活躍的,其實內(nèi)心也很活躍,譬如我。
登山幾個小時,看野生的樹木生于巖石,長于巖石??绰降陌籽?,蓄積在巖石上,像錯落的蘑菇頭兒,蓄積在歪斜的樹干上,像一朵朵花蕾,蓄積在寬大的樹枝上,像一只只斗笠,蓄積在斷枝上,像攀援的獼猴,還蓄積在深深的溝壑里,填充著多少人內(nèi)心的空虛。喜歡照相的,便爭先恐后地排著隊照相,或者排著隊給別人照相。我是不愛拍照的,主要是興趣不高。于是,爬山。
山并不陡,但需要堅持,拾階而上,一步一步都有積雪或結(jié)冰,結(jié)伴而行,拉緊了繩索也拉緊了手。山谷間還有冰泉,自巖石的罅隙里汩汩地流出,仿佛是這冬日寂靜的山野里流動著的生命。泉水無色無味,是濾盡了多少頁巖、石英巖、花崗巖、玄武巖,才變得如此透徹,如此清新,如此令人愛憐。掬一些泉水入口,一些眷戀上了心頭。我便想,倘若我是這泉水該有多好,清清爽爽,幽然歡快,順勢而為,無欲無求。
山谷里的風(fēng)不大,有些積雪正好迎著風(fēng)口,便簌簌地大片飄落,像是仙女散花。倘若偶然遇到,便帶來許多驚呼,泛起許多美好的心情。下山是原路返回,只顧著看路,忽略了許多風(fēng)景,然而那些袒露的巖石,那些生長于巖石的樹木,仍舊令我感到珍奇,感到親切?!拔逶罋w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睕]有精力和金錢去享受那樣的壯觀,只好于這簡單的世界里撫慰內(nèi)心的煩燥。
一行人離開了,虎峰嶺恢復(fù)了平靜。然而,那里有山門了,有棧道了,有工人的身影和人工的風(fēng)景了。我們的到來,是給它帶來了生機(jī),還是破壞了它的平靜?
歸途又是幾個小時,中間去一個小鎮(zhèn)吃飯。飯菜不豐美,豆腐居多,大家只好吃豆腐,卻也吃得很飽,因為大多已經(jīng)饑腸轆轆了。平時,我們常抱怨生活中缺少美食,其實是我們?nèi)鄙兖囸I。車子壞了一個小時,這只是一個插曲,也更容易讓大家記住這次旅行。高速路很平坦,汽車很快,但路很漫長。黃昏之后,倦意來臨,多數(shù)人都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孤燈下有幾個說悄悄話的,打擾著我的美夢。我擦一擦窗上的霧氣,靜靜地回味這一天的勞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