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問荊

年少不羈，是我們最初的名字

◎楚問荊

少年時代的我是非常狂妄不羈的，徒手破壞力極強，保持著平均每周打碎一塊玻璃的紀錄。班主任李老師把我設為了重點監(jiān)察對象，并且實施了“禁止小楚下課后離開座位”的戰(zhàn)略方案。

和我享受同等待遇的還有阿丁，他是我的戰(zhàn)友，只要我倆湊在一塊兒，就準沒好事兒。我打碎的那些玻璃，得益于他的彈弓在背后提供技術(shù)支持。李老師萬般無奈之下將我們捆綁管理，但這也壓制不住我們那顆三天不打就琢磨著上房揭瓦的心。

坐在我右邊的男生叫阿良，有次課間他和我拌嘴，一氣之下把我的書包從4樓扔了下去。阿丁知道后大為惱火，放學后便拉著我在我們回家必經(jīng)的齒輪場的墻壁上，用彩色粉筆寫滿了“阿良是烏龜”之類的話。要命的是，阿丁為人坦蕩，做了壞事也要留名，罵完阿良之后，他還意猶未盡地在墻上署上了我倆的名字。

不難想象隔天下午，阿丁頂著被他爸揍成的熊貓眼，我支著被我媽揪成的招風耳在班里做了檢討，放學后倆人還淚眼汪汪地提著水桶去刷墻。

而故事的主人公之一阿良，也款款地出現(xiàn)在了刷墻現(xiàn)場。他嘴上不住地數(shù)落我們，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手上卻麻溜兒地拿起刷子，幫我們一起刷墻。他如此大度，我和阿丁深受感動，我們的關(guān)系也在一夜之間，從“階級敵人”進化成了“革命友誼”，進而發(fā)展成友情穩(wěn)固的“齒輪場搞事鐵三角”。

看著我們?nèi)齻€同進同出，李老師更加頭疼，“禁止下課后離開座位”的名單上，又多出了阿良的大名。除此之外，李老師還把我們發(fā)配到了教室的三個角：阿丁守護后門，阿良守護垃圾桶，而我則成了講臺的左護法，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就算是地理隔離，也妨礙不了我們像小怪獸尋找同伴一樣在空中揮舞著爪子。每天遲到在教室后排罰蹲馬步的隊伍中，必有我們?nèi)?。再加上我們蹲在后排還不忘討論詩詞歌賦人生哲學，很快我們蹲馬步的場地就從教室后排升級到了李老師的辦公室。

于是在那些年的夏天里，過往的老師總能看見“辦公室里，李老師躺在藤椅上搖著扇子打瞌睡，兩個高個子男生和一個瘦弱女生并排蹲在她身后打哈欠”的動人場景。但也因為有過這種共患難的經(jīng)歷，我們的友誼更加堅不可摧了。

初一時，我和阿丁、阿良分到了不同的班級。那時候的阿丁留了非主流大長發(fā)，整天穿著掛著鐵鏈子的垮褲招搖過市。阿良則成了陽光帥氣的籃球少年，終日籃球不離手。我們一起并肩走在校園里，簡直不能再拉風。

不久后，籃球少年阿良有了一波自己的迷妹，和我們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而痛罵阿良重色輕友的非主流少年阿丁，也在拍著我的肩膀承諾絕不會拋下我的第二天，就摩拳擦掌地去開展他的情書轟炸計劃了。沒想到困擾李老師多年“怎么拆散楚丁良”的難題，就這樣被一群女孩兵不血刃地給解決了。在照妖鏡前裝模作樣的只剩我自己，我在心里狠狠地給他倆記上了一筆。

記下的這一筆直到我初二轉(zhuǎn)學去縣城，也賭氣地沒告訴他們這個消息。而轉(zhuǎn)學后經(jīng)歷的種種，也確實把我的性格打磨得和從前大不一樣。這導致我與阿丁、阿良再見面聊起從前時，連我自己都很恍惚，他們口中那個狂妄的、一言不合就擼袖子動粗的女孩真的是我嗎？

后來想想我又釋然了，成長的過程中，誰不是拋棄一個自己，又去接受另一個自己呢？陪我走過一段路的阿良和阿丁，在我的性格里埋下了江湖義氣的一面。即使后來我有意無意地將這一面隱藏，但我真切地知道它存在過。我當然喜歡并懷念過去的自己，但也就這樣了。我只能與過去的每一個自己拱拱手，互道珍重，再帶著一顆倉皇又堅定的想看世界的心，去走向下一個成長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