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96年至今，圓明園遺址公園先后進行了三次大規(guī)?？脊拧?0余年來，發(fā)掘了5萬多件（片）文物，考古發(fā)掘工作還將繼續(xù)進行。最近的一次考古發(fā)掘始于2012年，北京市文物研究所成立團隊，先后對桃花洞遺址、大宮門遺址、養(yǎng)雀籠遺址、海晏堂蓄水樓、遠瀛觀等遺址進行了考古發(fā)掘工作。

在圓明考考古中，如園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在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圓明園課題組組長張中華眼中，如園是近年圓明園考古發(fā)掘中保存最好的遺址。在課題組成員、女博士張利芳眼中，發(fā)現(xiàn)延清堂粉彩地磚是比挖出金銀財寶還讓她興奮的事情。那么，這些如今依然精美的皇室地磚，到底揭開了清代皇室的什么秘密？

如園考古為何“意義非凡”？

“不好意思，我說話有口音，怕你聽不懂?！眻A明園課題組組長張中華是地道的山東人，在向記者介紹考古最新進展時，一再為不太標準的普通話抱歉，但這并不妨礙他表達的欲望。2012年，考古隊對圓明園三園之一長春園中最大的園中園——如園進行了發(fā)掘。如園位于長春園宮門區(qū)東側，是長春園內五園（如園、茜園、小有天園、鑒園、獅子林）中規(guī)模最大的，占地1.9萬平方米，建筑面積2800平方米，仿明代中山王徐達瞻園建置而成。這座園中園，目前遺址考古發(fā)掘3800平方米，芝蘭室、云蘿山館、聽泉榭，假山、道路、湖泊及其泊岸等遺址陸續(xù)被發(fā)現(xiàn)。“考古發(fā)現(xiàn)，如園是近幾年圓明園考古發(fā)掘中保存最好的遺址，也是首座仿江南園林遺址，意義非凡?！睆堉腥A說。作為圓明園第三次大規(guī)?？脊诺默F(xiàn)場負責人，談起考古興頭很濃，在20分鐘不間斷的介紹后，意猶未盡的他被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斷。之后他說“你去見見張利芳，女博士，每天下工地，太不容易了?！?/p>

粉彩墻磚為何是意外收獲？

在如園延清堂遺址，記者見到了張中華口中的女博士張利芳?！懊糠晗募竞谌??！彼谧约旱呐笥讶ψ晕艺{侃，并習慣性把考古發(fā)掘叫作下工地，“只有不下工地時，才能穿得美美的?！?/p>

眼前的張利芳頭戴深藍色寬檐遮陽草帽，耐臟的卡其色運動褲，和朋友圈中那個身穿亮橘色連體褲的張利芳判若兩人。這位考古學博士自2014年來到圓明園已近3年，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如園，對這里的一切再熟悉不過?！斑@里曾是碼頭，圓明園太大，皇帝去園子里其他地方需要在這乘船。”站在一處平整露臺，張利芳抬起手指向一片千涸的水泡兒。不遠處，曾鋪滿粉彩地磚的延清堂在數(shù)次戰(zhàn)亂中被夷為平地。如果不是史料記載，很難想象在這樣一片坑洼不平、塵土飛揚的黃土地上，曾經(jīng)屹立著一座氣派的皇家宮殿。自露臺拾級而下，清朝年間的能工巧匠用碎石子鋪成的花園小徑在考古隊員的發(fā)掘中重見天日，“嘉慶、乾隆皇帝曾經(jīng)踏著這些臺階走向花園?！?/p>

延清堂大殿粉彩地磚是一次意外收獲。在發(fā)掘中，考古隊員發(fā)現(xiàn)大殿室內鋪地磚尚有殘存，有金磚和粉彩瓷磚兩種，金磚因過火，多數(shù)均酥裂，粉彩地磚部分表面呈黑色，也是因為過火的緣故。

兩種墻磚揭示了哪些秘密？

在同一大殿內出現(xiàn)兩種地磚，專家推測是出于實際功用的不同，瓷磚是為了便于取暖之用。粉彩地磚精美的花紋、優(yōu)良的質地也震驚了張利芳，“好高級??！原來皇帝鋪這種?！迸c金銀財寶相比，考古隊員更看重出土文物的史學價值，“挖出金銀財寶反倒沒有這么興奮?！?/p>

地磚背后，有一個疑問——清朝的皇帝們在圓明園里怎樣取暖？清崛起于關外，身為北方游牧民族，常年在苦寒之地，對防寒取暖十分有經(jīng)驗。他們會將墻壁砌成空心的夾墻，俗稱“火墻”。墻下挖火道，添火的炭口設于殿外廊檐底下。為使熱力循環(huán)通暢，火道盡頭設氣孔，煙氣由臺基下出氣口排出。并且，火道直通殿內榻下，形成暖炕與暖閣。

但偌大的宮殿，僅有火墻是不夠的。在室內地面下砌筑火道，將燒火的炕口同樣設于殿外。這樣一來，在室外的炕口燃燒木炭，熱氣就會順著火道傳到室內地面，與如今北方一些地區(qū)還在燒的“炕”同理。這種取暖方式散熱面積大，熱量分布均勻，沒有煙灰困擾。道光帝還曾專門寫詩詳述地炕結構：花磚細布擅奇功，暗熱松針地底烘。靜坐只疑春煦育，閑眠常覺體沖融。形參鳥道層層接，里悟羊腸面面通。薦以文茵饒雅趣，一堂暖氣著簾櫳。

張利芳等考古工作者認為，如園出土的粉彩瓷磚，就是用來取暖的構件之一。中間空心，周圍鉆有蜂窩狀小孔。出土時在里面還發(fā)現(xiàn)了沙子，是為起保溫的作用?！耙虼?，我們推測當時是有地暖的?！睆堉腥A也表示。清朝對彩瓷史的貢獻非常大，瓷磚上的粉彩至今還保持著艷麗的色彩。張中華笑著說，“發(fā)現(xiàn)這是地磚時非常震驚，沒想到當時皇家奢侈到連地磚都用這么精美的粉彩。因為粉彩是釉上彩，極易磨損，所以有人猜想皇帝是不是脫了鞋再踩上去？”正是憑著這些“蛛絲馬跡”，張利芳在腦海中重新搭建了一座圓明園。“和中彩票的心情一樣?！睆埨几嬖V記者，考古工作者會預先查閱大量文獻材料，“每天都有新發(fā)現(xiàn)，不發(fā)掘不知道地下到底有什么？”張利芳每天都被興奮和忐忑包裹，“每一個手鏟下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有時很忐忑。期望的東西萬一找不到怎么辦，但哪怕露出一絲一點痕跡，都會很興奮?！比缃?，圓明園整個園區(qū)有100多處景點、240多萬平方米陸地面積，但目前的發(fā)掘工作只完成了5萬平方米，考古發(fā)掘工作還將繼續(xù)進行，目前圓明園考古工作中期已規(guī)劃到了2020年。對于考古隊何時會離開這座皇家園林，張利芳也沒有答案，“大家開玩笑說可能會待到退休。”

據(jù)《華西都市報》整理